69、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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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案很简单，只要身为“外来者”的时景，从他的梦中离开。梦中的人醒了，一切自然就结束了。

他赌对了。贺渝不敢杀时景，至少在陆戎还活着的时候，他不敢。只有时景这个客观条件存在，他才能杀死陆戎，借由他的身体获得新生。

陆依依的脸埋在他宽厚的手掌心中，眼泪淌湿床单，陆戎感到浑身的力量正在逐渐回流，尽管疲乏，但他已经能够感受到自己的身体了。他伸出手，轻轻盖在了陆依依的脑袋上。

陆依依僵住了，害怕这是一场梦，陆戎轻声说：“依依，哥哥回来了。”

“哥哥……”陆依依倔强的咬着牙，拼命在忍耐着的女孩终于还是忍不住大哭出声，陆戎的大手盖在她的脑袋上，视线望向窗外，眼神变得锐利。

他要去找时景。

“哥哥！你才刚醒要去哪儿啊？”陆戎慌张的下床，陆依依连忙阻拦他，陆戎回头看她，那道眼神让陆依依说不出任何劝阻的话，太像了，跟小景哥哥离开时的眼神，简直一模一样。

“去找你嫂子。”他说，“去找你的小景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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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晟还小的时候，时家跟于家都还在。他们父母干的是灰色地带的营生，于家跟着时家干，准确来说，是上下属的关系。

时景作为时家的独子，于晟自然从小就跟在他身边。时景跟他的父母一样，不正常。他的活动范围只在家里，时父时母将他作为未来的继承人来培养。

一个合格的继承人是不需要感情的，他杜绝了时景任何结交朋友的可能性。并且告诉他，这个世界是有等级之分的，三六五等。

时景是于晟见过最聪明的人，他学什么都很快，好像没什么可以难倒他。组织里的小王子，大家都这么称呼他。

起初并不是于晟跟在时景身边。于晟头上有个哥哥，叫于龙，可能是因为于龙的母亲是第一任夫人，是白月光的原因，于龙比他更要受父亲器重。

于龙跟在时景身边，忠心服侍着时景，从不逾矩。于晟也没有什么嫉妒的心理，他早就习惯了这种生活，反正什么都是他大哥的，他早就不起眼习惯了。

发生改变是在一天下午。

其实也没多大事，无非就是有别的孩子骂他妈妈，说他妈妈是小三，臭不要脸，于晟就出手跟他们打了一架。他妈妈是爸爸明媒正娶进来的，他不容许那些人那么说她。

但他一个人打不过那么多人。于晟就被摁着打了，很疼，但他不后悔，他咬着牙扑过去反抗，就在他以为自己要被打死的时候，一道声音响了起来。

“那是你弟弟吧？”

“把他们赶走。”

于龙敛眸：“是。”

那群孩子见到时景，慌张的跑走了。于龙厌恶的看了他的弟弟一眼，伸出手，把他拉起来，说道：“废物。”

于晟已经习惯了。没什么反应。

“对不起。”他说。

于龙冷哼一声，把他拉起来，大概是因为他浑身是伤，血流的太多了太脏了吧，就像是在施舍，时景对他说：“正好老师有教，把他带回去试试吧。”

于晟就被他带了回去。时景抱来超大型工具箱，在于晟旁边坐下来，替他上药。

“嘶……”好痛，于晟眯起眼往旁闪。

“别动。”时景命令。

于晟就不敢再动，时景凑到他身前，专心地替他擦药。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时景只是在拿他实验老师新教的技能，动作说不上温柔，只是很认真，很轻而已。他也不关心自己，也没有多余的感情。

可是，这件事却让于晟记了二十多年。他在家里不受宠，他妈妈也因此不拿正眼看他，想再生个弟弟。没有人爱他，没有人这样认真的对待他，没有人会帮助他。即便那是假的，是碰巧，于晟还是无法抑制地陷了进去。

“别以为少爷对你好点，就得意忘形了。他根本就没把你放在眼里。”于龙警告他。

于晟没说话，他心想，那又怎样呢。他只是、需要一个精神上的寄托而已。为此，哪怕是死，他都愿意。

后来，大概在十五六岁的时候，时家被剿灭了。这样混黑的家族都不长久，于家也被牵连其中，一夜之间，他们失去了一切。

时家一塌，所有人都离他们而去。他们只剩下父母亲为他们留下的最后一笔财产，于晟静静的看着站在火海里，目送父母死亡的时景。他想要去牵的手，却在最后打消这个念头。一介仆人而已，他有什么资格？

“少爷。”于晟在他背后说：“我们走吧。”

“去哪？”时景侧头问他，他的脸上没有表情。他感受不到伤痛，只是，有些许沉闷。

“去新的地方。”于晟鞠躬：“从零开始。无论您想要做什么，成什么事，在下都——万死不辞。”

追随您，直至天涯海角。

“杀他并非是我的本意。”于晟从回忆中挣扎出来，抬起头，笑着说：“大人，你玩得忘乎所以了。”

后来他们用资金成立了这所地下研究室。

他们继承时家过去的意志，开发着关于人类大脑的相关实验，但他们遇到了个无法跨越的大鸿沟：机器没办法拥有人类的感情。他们没办法复制，或者是干预人类的情感。

作为领导人，时景思量过后，提出了体验人生计划。他没办法跟人类共情，他在这方面有所缺陷，若想要项目有进展，他就必须，成为一个真正富有感情的人类。

于是，计划开始了。

“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时景说：“倒是你，于晟，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你这是在杀人，不要打着我的幌子，来做这种事，伤害我最重要的人……”

于晟的胸膛有一团火在烧，他很想质问时景，如果那个陪伴他不过须臾的陆戎是他最重要的人，那他于晟算什么？他陪了时景二十多年，不离不弃，到头来，他什么都没有。他想要的，全被人抢走了。

于晟笑着说：“老大，我没想到，叔叔阿姨教了你那么多年，不过就是因为一个男人，你就把他们教你的全忘了。人命又怎么样？很重要吗？无论是你的父母还是我的父母，哪个不是踩在人命上一路走过去的。仁慈是没办法成事的。”

他叹了口气说：“所以我说，老大，你乐不思蜀，忘记自己的初心了。”

时景脸色难看，他冷着声音说：“我们现在观念不同了，于晟，我不和你争。只要你以后别再乱来，这些事我当没发生过。”他烦躁的皱起眉头，绕过于晟往门外走，他要去找陆戎。

“没错，是我想杀他。”两人擦肩而过，就在这时，于晟突然出声。时景身形僵住，他手里被递来了把冰冷尖锐的物体，于晟将把军刀放进他的手中，说道：“我嫉妒他，我恨不得他消失，所以我处心积虑想要除掉他。”

二十多年来的感情。

一句观念不同，全盘否定。

于晟胸腔里的火烧的愈发旺盛，他已经说不上自己是有多嫉妒了，他对时景的感情，丝毫不输给那个男的……可是为什么？他从小到大，次次都坚定不移的选择了时景。跟随着他。为他料理一切。到头来，换来一句，观念不同，不和你争。

时景眯起眼，视线扫过于晟僵硬的脸颊，他攥紧刀柄，“你这是什么意思？”

于晟的声音近乎冷酷：“老大，如果您愿意回来，回到从前，我依旧追随您，是要光复时家还是追求梦想，我都万死不辞。但是。”他声音顿了顿，阖眸，“如果您选择爱情，而抛弃理想，那就让我追随着您的理想去死吧。”

他在逼宫。

他在逼迫着时景在这里做出选择。手中刀柄不自觉攥得更紧，两人视线对上，同时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坚定。

他听到自己颤抖着声音：“……你以为我不敢吗？于晟，你以为我不敢吗？我做事从来就没有后悔过，你以为你这样逼我，我就会放弃陆戎吗？！”他拔起刀快步上前，于晟闭上双眸，他大力握着刀刃向捅去。

但是，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耳边是他急促的喘气声，于晟缓缓睁开了眼。刀刃插进他旁侧的墙面，时景双目通红的看着他，气息不稳。

“我们是二十多年的朋友。”时景说：“我不会杀你，那是犯罪。于晟，无论是理想还是爱情，我都可以兼得，我可以一起选，哪边我都不会放弃。而你却一直逼我做选择，你……”

他点到即止，想要问的问题，两人都心照不宣。于晟没有正面回答他，他定定的看着时景的双目，最终，还是偏开了眼。

时景沉默了一会儿，收起刀，站起来，快步向门口走去。

“无论是理想还是爱情，我都不会放弃。”他顿了顿，说：“以前是我不明白，我只是一味地跟着他人的步调走。但……他教会了我，怎么样才算是一个人。人命很重要，自己的命，他人的命，别把……人命不当一回事。”他说罢，不再留恋，三两步朝着楼梯跑了上去。

……

他走后，于晟坐在地上，望着空荡荡的昏暗的房间，捂住腹部发出细碎的大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不敢。都走到这个地步了，他也不敢干脆了当的直接派人杀了陆戎，破罐子破摔。更不敢在时景面前承认自己的心意。这个回答算什么？他理想和爱情都要，可他于晟……他早就做出了选择。

他从小时候起，就是为时景而活的。只有在时景身边，他才找得到自己活着的意义。

如果时景选择理想，那他就是他的鹰犬。如果选择爱情，那他、于晟拔出捅入墙上的军刀，缓慢的举起来，眯起了眼。

他没办法再呆在时景身边。他无法眼睁睁的看着时景与其他的男人卿卿我我，那不亚于酷刑，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剜他的心。不死，即疯。

幼时盛夏，时景认真为于晟擦试着伤口，皱着眉说：“伤很重，为什么要打架？他们惹你生气了？”

于晟低头，轻着声音说：“……他们骂我妈妈。”

“哦。”时景表示理解，动作轻了些，他说，“那你和于龙一起跟着我吧，这样，就没人敢欺负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完结。感谢在2020-08-2314:04:47~2020-08-2515:54: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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