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追求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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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承秋离开之后,镜中世界就彻底陷入了黑暗。

叶衔冬站在原地，撤掉层层伪装，露出了本来面目。他脸色苍白,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眼睫垂下,遮住了青色眸子里所有的情绪。

厉鬼入门说明中，他曾刻意略过的一段话，又不受控制地浮现在脑海。

……生前遭受非人折磨，活埋于极阴之地，怨气不散,冤屈不解，求生无门,最后惨死,易形成摄青鬼。此鬼怨气越重力量越大，可尸变成妖，也可鬼魂离体杀人于千里之外。

叶衔冬原本想亲自报仇,可当他自无尽混沌中醒来，已经有人先他一步,将那个组织连根拔起。

仇人死绝,他失去了复仇的对象,浑浑噩噩之中，被拉进了这个游戏,凭借实力成为执法者。

之后,他得知了部分游戏的秘密，也知道,当自己足够强的时候，就可以摧毁藏着自己秘密的副本，将一切存在痕迹粉碎。所以他努力工作,工作就能增强他的实力。

然而，他费力掩埋的过去，却是傅承秋想窥探的秘密。

叶衔冬心里闪过一个念头：这个玩家不能留了。

傅承秋对叶衔冬的脸有印象，叶衔冬却全然不记得这个人。也许是叶衔冬的尸体被发现后，傅承秋从某个新闻、某条推送上看到过他的遗照。这样的交集方式，堪称可笑。

傅承秋想要追求真相，就要承受住身上的厄运光环，确保自己每次副本都能逃出生天。

但傅承秋再怎么有实力，也终究是个人类。在游戏世界，越喜欢寻找真相的人死得越快，傅承秋如果不收敛自己的好奇心，就会像行走在钢丝上，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或许下一秒就摔得粉身碎骨。

想到这，叶衔冬的表情又渐渐恢复了淡然。

傅承秋说不定在接触“死”门副本之前就淘汰了，叶衔冬作为执法者，鬼怪之上的鬼神，何至于因人类而踌躇不前？

他会暂且放傅承秋一马，看看傅承秋……能走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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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老师给了玩家们从303到306的钥匙，前两个是男寝，后两个是女寝。宿舍分男女，灵异游戏却要男女同时参加。

在第一夜的“作业”过程中，笔仙组在303，碟仙组在305，筷仙组在306。

空出来的304就是门板上钉了木条的房间，也是叶衔冬刚进副本的落脚点。

夜色渐深，玩家们都安安全全地完成了灵异游戏，回到了各自的寝室。

304有问题，因此5个男玩家只得全部挤在303.

傅承秋回去的时候，四张床都被玩家们占了。傅承秋跟其他三个人不熟，只跟张散讲过几句话，便敲了敲张散的床边：“睡了？”

张散闭着眼睛，身体板直，一动不动，毫无回应。

傅承秋又敲了敲，还是没反应。他嘀咕一句：“这么能睡？”

转头看见其他三人，也都一副睡熟的样子。

或许有人醒着，但为了不让出床位，他们得继续装睡。

傅承秋将底下四把椅子拖到一起，组装成一张简易寒碜的床。这“床”着实窄，傅承秋翻身就会滚到地上。

这故意拖拖拽拽的好大一番动静，都没能让那四人翻个身，大概是铁了心要装睡到底。

傅承秋哂笑一声，没有躺在“床”上。他坐在张散的书桌上，背靠衣柜，一腿屈起，一腿耷拉下来，就这么靠坐着闭上了眼。

叶衔冬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傅承秋呼吸均匀，不知睡没睡着，但表情安然，对这拘束的环境也适应良好。

叶衔冬无声走到傅承秋面前，默默盯着傅承秋的脸看了片刻。

傅承秋五官深刻，笑起来的时候显得爽朗无城府，十分“好欺负”；不笑的时候有些凌厉，看起来不好相处。总之，这人笑和不笑是两个极端，谁也不知道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而此刻，傅承秋双眼紧闭，没有多余的表情，倒也确实……出挑的耐看。

叶衔冬不得不承认，若是他活着的时候和傅承秋有交集，一定会留下印象。

如今他怎么看傅承秋这张脸，都没能找出半点熟悉感，那么，他们的交集也就确实仅限于隔着网络的黑白遗照了。

叶衔冬得出结论，正要离开，傅承秋忽然毫无预兆地睁开了眼睛。

傅承秋的眼神中一片清明，朝着叶衔冬的方向问：“谁？”

叶衔冬微微吃惊。他并不是实体状态，傅承秋不可能看见他，却能感受到他的存在……傅承秋对目光的感觉太敏锐了。

傅承秋没得到回答，轻挑起一边唇角：“盯着我看了这么久却没有杀意……难道你是我的有缘鬼？”

叶衔冬想把“放傅承秋一马”的念头吞回去。

傅承秋轻声道：“这么晚了，早点去睡吧。你明天也可以见到我。”

叶衔冬深呼吸一次，堪堪压制住情绪，转头离开了303，眼不见心不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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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十个玩家抵达高一一班。

说好会淘汰点赞数最低的玩家，如今却个个全须全尾。玩家们惊疑不定地互相看看，都迫切地想知道谁是那个倒霉蛋。

其实这个问题很好解决，只要大家开诚布公，展示出掌心的点赞数就一目了然。但所有人心照不宣，都不愿意露出掌控命运的那个数字。

毕竟，提前被宣判淘汰的人可能会崩溃，做出不理智的事情；在淘汰线边缘岌岌可危的人，也会奋力一搏；至于看似最安全的第一……则成了众人眼中的活靶子。

直到上课铃打响，杨老师踩着高跟鞋走进来，玩家们才停止讨论，一一坐好。

杨老师推了推眼镜，沉声道：“有一位同学想要退学……赵寅，你想好了吗？”

被杨老师的目光锁住的男玩家意识到什么，脸上瞬间失去了血色。他惊慌地喊着：“不，没有，我不想退学，别……”

杨老师：“那你就帮助其他同学完成一个心愿吧。”

赵寅疯狂点头，语无伦次道：“好，好，我帮，什么心愿……”

他旁边的女同学微笑着拍拍他的肩：“帮我描完这面字帖吧？”

赵寅抖着手接过女同学给他的字帖，顾不上字好不好看，写得飞快。

几行字潦草练完，他无意间把每一行的第一个字连起来——

来、陪、我、呀。

赵寅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消失不见了。

而教室后面的黑板，发出了粉笔写字的声音。点赞排行的最下面多出了几个字：10.赵寅，点赞数27。

叶衔冬回想了一下昨天在直播中所见，几乎对赵寅没有任何印象。这大概也是赵寅被淘汰的原因，人云亦云，没有主见，没有亮点。

赵寅被淘汰，除了缪盈盈面色害怕忧愁，其他玩家都没什么反应。他们经历得多，已经习以为常。

第一节课，杨老师复习了昨天的内容，对玩家们的作业大致点评一番。表扬笔仙组做作业快，批评碟仙组磨蹭，还屡屡出纰漏。

第二三节课，她讲了四角游戏和进门鬼游戏。

课间的时候，傅承秋轻敲叶衔冬牌的椅子，在叶衔冬回头后问：“张散，你昨天不是很积极吗？今天怎么不去问npc了？”

叶衔冬吝于给出表情，回答：“我正要去。”

傅承秋“哦”了一声，没有再问。

叶衔冬应付差事地去问旁边几只小鬼。小鬼们知道他的真实身份，默认他知道线索，便绝口不提信息，只聊天。

“嘻嘻嘻，笔仙啊，假扮玩家好玩吗？”

叶衔冬：“还行。”

“笔仙，你为什么不附身傅承秋呢？”

叶衔冬：“他没犯规。”

“笔仙小哥哥，你昨天给谁点了赞呀？”

叶衔冬：“张散。”

来回几次，叶衔冬有点不耐烦了，好在上课铃打响，他总算解放出来。

这节课，杨老师讲了点不一样的东西：“我们学校有两个社团，探灵社和天文社。所有同学都要挑一个加入，并且完成社团布置的任务。”

傅承秋等了一会儿，见杨老师没有继续说下去，便又一次举起胳膊。

杨老师看见是他，气不打一处来：“你有什么问题？”

傅承秋一口气问道：“一个人可以加两个社团吗？加了社团之后可以退出重选吗？加社团之后能踢……竞选社长吗？”

杨老师狠狠瞪他：“不可以不可以全都不可以！”

傅承秋点点头坐下，稍显遗憾地对叶衔冬说：“要是能干掉社长，我就可以自己给自己布置任务了。”

若是真正的张散，这个时候必会好好夸一下傅承秋。叶衔冬犹豫半天，却还是说不出口，干脆装作没听见。

杨老师补充：“今天下午社团在操场招新，你们不要错过了报名，听到没有？”

底下同学npc稀稀拉拉地回应“听到了”，勉强捧了捧场。

第四节课下课后，玩家们照例聚在小树林外商量游戏分组。

傅承秋恰好站在叶衔冬旁边，微微低头问：“今晚你打算玩什么？”

叶衔冬看了傅承秋一眼：“你呢？”

傅承秋：“我玩进门鬼。”

“那我就玩……”叶衔冬张嘴要说四角游戏，便听见吴燕替他分配了。

“张散，那你就去玩进门鬼吧。”吴燕下完指令，并没等待张散的回答，直接进入了下一个话题。

显然，“张散”这个胆小怕事的角色，完全没有进入这些老玩家的眼中。

傅承秋笑了一声，顺势道：“那你又和我一组了。”

叶衔冬看向进门鬼组的其他玩家，缪盈盈，陈子仪，莫洁，都是女玩家。

傅承秋和缪盈盈也算老相识，却宁愿和“张散”这样一个小角色说话，也不去和缪盈盈叙旧。

新加入的莫洁是个大美女，不少男玩家对她频频示好，莫洁却独独对傅承秋暗送秋波。

但傅承秋就像个瞎子，对美女的偏爱视若不见。

眼见着莫洁直直向傅承秋走来，叶衔冬猜测会有一场好戏，便自觉退开了几步。

傅承秋瞬间回头：“你去干什么？”

大美女找傅承秋，傅承秋却问“张散”干什么。

叶衔冬忍不住对傅承秋升起一丝怀疑。

傅承秋究竟是对美女没兴趣，还是察觉到了“张散”的不妥之处？

叶衔冬反思了一下自己的演技，确实不太好，但傅承秋也没必要把这个小角色看得这么紧吧？

叶衔冬一边思索一边摇摇头：“不去哪，莫洁找你。”

果不其然，莫洁来到傅承秋身边的第一句话就是：“帅哥，你好厉害，可以带带我吗？”

傅承秋这才看到莫洁，礼貌道：“你要我怎么带你？”

莫洁撩了撩头发，暧昧地眨眨眼：“就是……有问题就帮帮我嘛。”

傅承秋笑得十分坦荡：“谁有问题我都会帮的。”

这话倒是不假，傅承秋乐于助人慷慨解囊，甚至到了可能有些傻的地步。

叶衔冬原本以为傅承秋是在装模作样，营造出圣人一样的人设，来达到某些目的。但现在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莫洁并不在意这个软钉子，抚唇微笑道：“那帅哥有没有对象呢？”

“没有，也不打算找。”傅承秋语气诚恳，神色也不似作伪，“活下去比找对象更有意义。”

莫洁“咯咯”笑了两声：“是吗？可是恋爱和生存并不违背呢。”

“走了，别聊天了。”吴燕拧着眉过来打断莫洁，“社团已经开始招新了。”

莫洁的眼神在傅承秋身上若有若无地勾了一下，才迈着曼妙的脚步离开。

走出不远，傅承秋问叶衔冬：“昨晚你看见拿着强光手电的怪物了吗？她可能是宿管。”

叶衔冬：“没有。”

傅承秋又问旁边几人，都得到了一样的回答。

跟大家解释过遇上宿管的情况后，傅承秋不禁自语了一句：“又是我倒霉？”

一行人来到操场，操场上已经搭好了两个帐篷。两个社团前围着很多同学，热热闹闹，看起来与外界并无太大分别。

……如果探灵社的一位社员不是和傅承秋打过交道的吊死鬼的话。

吊死鬼今日穿着碎花裙子，画着淡妆，看不出一点长舌吐出、涎水直流的恶心样子。她看见傅承秋，笑得毫无芥蒂：“哟，新同学，要不要来我们探灵社瞧瞧？”

旁边天文社的坠楼女鬼也托着下巴笑：“帅哥，来天文社看看吧？很精彩的哦。”

看到这两只鬼，便可以确定，听起来正常的天文社一定不正常。

吴燕问：“这两个社团，你们觉得哪个更危险？”

“天文社吧？听起来越普通的东西可能越危险。”有人说，“而且探灵社我们能猜出个大概，天文社……鬼知道是干嘛的。”

傅承秋并不赞同：“探灵社更危险。”

“为什么？”刚才那人不服，“理由呢？”

“没有理由，就是直觉。”说完，傅承秋直接走进探灵社的帐篷，在社团申请表写下了自己的假名：傅城。

玩家们嘀咕几句，分散开来。叶衔冬随大流，先来到探灵社，拿到一张宣传单：

想一探神秘事件吗？想知道阳光高中的五大未解之谜吗？想与经验丰富的学姐学长交流吗？那就快来探灵社吧！

天文社的宣传单则是：

别来！快逃！夜晚的星空不好看！怪诞的呓语不好听！神秘的注视会害你！

傅承秋走到叶衔冬身边，扫了眼天文社宣传单：“怎么？你想去？”

叶衔冬没回答，反问傅承秋：“你说探灵社危险，为什么还要去？”

“越危险的地方信息越多。”傅承秋将收到的探灵社宣传单对折后塞进口袋，“那你还是去天文社吧。”

叶衔冬：……

这是在嫌弃他，不，张散菜？

也行吧，张散确实很菜。

叶衔冬心中冷哼一声，在探灵社的申请表上写了“张散”二字。

最后一笔落下时，纸张上传来一股莫名的力量，有点像契约，里面似乎存在一些玄机。

不过张散加入社团，跟他叶衔冬又有什么关系呢？

叶衔冬放下笔，以为傅承秋会问原因。傅承秋却只是微笑着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很快，热热闹闹的一个下午就过去了。

玩家们在招新结束后，知道了加入社团的要求和特权。

探灵社可以在天黑后离开寝室，甚至可以离校，要求是完成试胆任务；天文社每晚必须观星象，但是要在子夜前回到宿舍。

夜晚即将来临，探灵社的几人在讨论任务。

“要我们在十字路口敲碗，可这里哪有十字路口？”一个叫姚正易，长得也很正义的玩家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