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第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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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兮森冷的灵力重重地压迫着在场所有人。

庭院中,无人反抗。或者说，无人有能力反抗。血从口中流出滴落在地上，骨头不堪重负折断的声音此起彼伏。甚至，有人想要开口回答他的话,一张嘴就连牙带血吐出来。

风兮走到一名瘫倒在地的和尚面前。一道白苍的光芒从他的手心瞬息间钻入那人的脑门中。

风兮神识的侵入没有遇到任何抵抗,探查的记忆中出现一道佛光印记的传送阵法。

下一刻，风兮衣袖轻拂,收回神识。眼前的和尚顿时昏厥过去。

风兮扫了一眼偌大的庭院,手指轻抬。白苍之色的光芒从他的指尖四处涌动，渐渐凝聚成佛印阵法的模样。

悲慈寺众人战战兢兢躲在暗处,睁大眼睛望着逐渐成形的阵法图案。所有人皆露出惊惧不已的神情。

这道佛印传送阵法不仅是悲慈寺的独门之法,更是他们十几人合力布置而成。眼前这人怎么能够在短短时间内就将这一切重现？

众人正在目瞪口呆,一道耀目的光芒在庭院中绽放。下一瞬间，风兮的身影消失在光芒之中。

庭院内顷刻间迎来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良久，一个怒吼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人呢？”

紧接着一名身着白色雪貂衣的男人怒气冲冲闯进来：“你们怎么能让人跑了？”

角落暗处一个身着禅衣的和尚慢腾腾走出来。他的嘴角流着血，脸色阴沉：“少城主,您不必这么震怒。那两个人已经自己踏进了陷阱里。”

那名少女是中了他们设下的传送阵法。那个恐怖的男子则是自己主动跳进去的。虽然曲折了些，两个人最终还是和计划一样的结果。

被称作少城主的男人想了想,脸上露出虚与委蛇的笑容：“释然禅师的意思是一切都很顺利？”

释然的眼前浮现刚刚那个男子释放灵力的样子。他手中握着的禅杖不受控制颤抖起来。比自己境界高深的修仙者有时候并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自己根本看不出对方的境界有多么高深。

释然神情凝重问道：“少城主,您确定那两人与雪末城内一连串的怪异事件有关吗？”

姑且不论那名金丹期的少女。那个男子若是要杀人，完全不费吹灰之力，根本没有必要利用什么神鬼之事吓唬人。

眼前的男人笑容不变,一脸淡定：“释然禅师,此事仁冲自然确定。仁冲不辞辛苦追查了三年，最近终于查清楚那两人就是雪末城一切悲剧的幕后真凶。今日白天的赤雪现象发生之时，那两人就在现场,就是最好的证明。”

雪仁冲说着，向庭院外使了一个眼色。

白天收下羽夜夜灵石的店小二立刻卑躬屈膝地走过来：“少城主，禅师大人，那两人白天确实在客栈内失口承认过他们当时就在现场。他们还千方百计打听雪末城关于赤雪现象的应对，行迹很是可疑。”

释然禅师瞥了一眼谄笑的店小二，对雪仁冲说道：“少城主，我们已经按照约定将两人引入雪末城的地下洞窟内。关于如何诛杀这两名恶贼，希望少城主万事小心。”

雪仁冲高深莫测笑道：“释然禅师不必担心。从来没有活人可以从我雪末城的地下洞窟走出来。”

**

地下洞窟中。

“月魄！”羽夜夜凛声将月魄剑唤到手中。她身形一跃，高高举起月魄剑，正要劈下。

冰龙硕大的眼睛随着她移动的身体缓慢地动了动。

羽夜夜动作一滞。她踏在石壁上，眸中浮现不解之色：“你不打吗？”

冰龙慢慢地阖了下眼睛。它的嘴巴缓缓张开，露出狰狞巨大的牙齿。从牙齿缝隙间发出的声音低沉浑厚：“汝要打吗？”

震耳欲聋的声音传到耳膜的同时，羽夜夜感觉到一股冰寒的风从冰龙的口中喷吐出来。

羽夜夜迅速跳回地面，和冰龙拉开距离。她一边拍着自己身上冻结的冰霜，一边商量道：“你如果不吃我，我就不打。”

冰龙将巨大的脑袋慢慢垂下，搁置在冰寒的地面上，没有再说话。

羽夜夜警惕了一会，见冰龙没有任何动静。她大着胆子，仔细查看起周围的景象，主要是观察冰龙的样子。

冰龙的身上冻结着厚厚的一层冰，这才让自己之前误以为它是冰山。羽夜夜慢慢向冰山的尾端望去，想要看一看冰龙整个身体。

突然，冰山动了动。冰龙的眼睛转动了一下，顿时锁定了羽夜夜。

羽夜夜立刻察觉到笼罩在自己身上的沉重视线。她紧了紧手中的月魄剑，大声问道：“有什么事吗？”

冰龙静静望着羽夜夜，似乎在凝重审视着什么。

“人类，”低沉而缓慢的声音响彻整个空间，“汝有什么愿望？”

羽夜夜一怔。愿望？她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眼前的是冰龙，而不是阿拉丁神灯。

羽夜夜仰首想了想，不由欢喜笑道：“你能立刻让我的境界进阶到飞升吗？”

洞窟内顿时一片寂静。良久，才有一阵冷风呼啸吹过。

冰龙缓缓阖上眼睛。它毫不掩饰自己的失望，低沉的声音里饱含着明显叹息：“人类无论什么时候果然都是贪婪的存在。”

羽夜夜撇了撇嘴，不满道：“明明是你问我，我才说的。我一瞬间还在世界和平和飞升之间纠结了一下。”

冰龙半阖的眼睛斜看向她：“吾只是一条行将就木的龙。”

羽夜夜神情一滞。她顿时满怀歉意道：“原来是这样。不好意思，我不该对你要求太高。”

对一条将死的龙，无论许愿世界和平还是立刻飞升都不太现实。

冰龙注视着羽夜夜，沉默了片刻道：“普通的愿望，吾可以帮汝达成。”

羽夜夜惊讶地望着它。这就是龙之将死，其言也善吗？她仔细想了想，细眉都快皱成一条，还是没有想出来自己有什么想要达成的愿望。

冰龙等了好一会儿，见羽夜夜还在绞尽脑汁苦思。它主动说道：“吾的龙鳞是至坚至钢之物，可以制成人人羡慕的盾牌。”

羽夜夜望着眼前发着寒光的龙鳞，心头一颤：“你要拔龙鳞吗？不疼吗？”

冰龙毫不在乎道：“吾死之后，汝可以将吾覆盖在心脏之上的龙鳞取走。那片龙鳞是最坚硬之物。”

羽夜夜的心轻轻坠了下。她向冰龙走近一些，神情中浮现几分低落的情绪：“你真的要死了吗？”

“嗯。”冰龙缓慢点头，“再过几百年。”

羽夜夜心中刚刚滋生出的同情顿时烟消云散。自己都不一定有冰龙命长，怎么收它的遗物。

羽夜夜叹息一声，摆手道：“不必了。我不要你的龙鳞。你还是留给日后的有缘人。”

冰龙沉默了片刻，再次说道：“洞窟深处有灵石宝藏，汝现在就可以得到它们。”

羽夜夜不解地望着它。自己的运气竟然这么好，遇到一个非要慷慨送礼的龙。

羽夜夜望向洞窟深处，身形跳跃几下，越过冰龙。刹那间，耀目的灵石光芒覆盖在她的瞳孔中。

羽夜夜站在原地看了好一会。她飞快转身对冰龙说道：“非常感谢你的礼物，我收下了。”

冰龙听到她的话，眼睑微微向下垂落。它郑重其事道：“既然如此，契约成立。”

羽夜夜一愣：“契约？”

她话音落地的瞬间，眼前浮现一道模糊的光芒。羽夜夜迅速向后退去，视野中的朦胧却没有得到任何缓解。

羽夜夜伸手抚上自己的眼睛，手指在眼角的位置触碰到一道单薄的冰寒之物。羽夜夜迅速取出随身携带的草叶纹桃花形银镜。

下一刻，她就看到自己眼角附近多了一片像是龙鳞一样的东西，仿若冰雪一般洁白。

“这是什么契约？”羽夜夜神情凝重问道。

冰龙的态度也与之前想要赠礼的时候有了一丝变化：“吾将自己的宝藏给汝，汝将一个人带到吾的面前。”

羽夜夜心中一沉，追问道：“什么人？”

“她叫雪娘。”冰龙缓慢伸出龙爪，在羽夜夜的面前对着空气比划了一下，“这么高。”

羽夜夜顺着冰龙的爪子在自己的身前比划了一下，她惊讶道：“一个小孩子？”

冰龙的头缓慢地点了点：“吾上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就是这么大。”

羽夜夜犹豫了一下，详细问道：“上次是什么时候？”

冰龙答非所问道：“上次就是上次。这里是龙窟。时间对于龙窟没有任何意义。”

羽夜夜嘴角抽搐了一下：“如果不记得就请直接说不记得。”

冰龙的眼睛凝固了下。下一刻，它用回忆的口吻说道：“时间过去了很久。可能是一年前，也可能是十年前。”

“一百年的可能性呢？”羽夜夜试探问道。如果时间过去了一百年，普通人很有可能已经过世。

“不会那么久。”冰龙的话语蓦得没有多少底气。

羽夜夜也不禁有些不安。她无奈叹息问道：“为什么你要找她？”

沉默骤然降临。这一次，龙窟内安静了很长一段时间。

最终打破沉默的依然是冰龙：“因为某种原因，吾无法离开龙窟。吾和雪娘有过约定。所以，吾一定要在临死之前再见到她，达成约定。”

“这是我们之间的约定！”羽夜夜对风兮说过的话语顿时在她的耳畔回响。

羽夜夜神情一凛。她沉默了一下，点头道：“好，我帮你带她过来。她住在哪里？”

“不知道。”冰龙简短答道。

羽夜夜皱了皱眉，自言自语道：“只有名字吗？连雪娘现在多大都不知道。”

冰龙望着她再次冥思苦想的样子，缓缓抬起沉重的身体。它锋利硕大的龙爪向羽夜夜伸去：“吾将雪娘的样子浮现在汝的脑海中，汝可以凭此影像寻找。”

羽夜夜望着伸向自己眉心的尖锐爪子，立刻按捺住自己想要躲开的本能。眉心感到一丝冰凉，羽夜夜立刻紧紧闭上眼睛。

她的脑海中顷刻间浮现出一个异样的画面。画面中依然是龙窟，可是比现在的龙窟更富有生机。原因或许在冰龙身边编织花环的小女孩身上。

“送给你。”小女孩站在冰龙的爪心，高高举起花环戴在冰龙的脑袋上。

记忆中温馨的一幕，让羽夜夜的嘴角不自觉微微扬起。

忽然，另一个画面浮现。小女孩微笑着向冰龙挥手告别：“明天见。”

羽夜夜的眉心微微蹙起。因为记忆中的明天，小女孩没有出现。不仅仅是明天，那之后的许多明天，小女孩都没有再出现，只有冰龙独自默默地等待。

明天见。这正是雪娘和冰龙之间的约定。

羽夜夜无法从重复单调的那些日子中，判断冰龙究竟等了多久。只是，她可以清晰地感知到漫长的等待中，冰龙心中渐渐积累的无尽寂寞。

眼眶不知不觉间有些湿润，羽夜夜轻轻抽泣了一下，勉力控制着自己不哭出来。

“夜夜！”恰在这时，一个带着一丝焦灼的声音骤然响起。

“风兮。”羽夜夜绯唇轻张，呼应的话语从唇间溢出。

羽夜夜缓缓转头望去，她的模糊的瞳孔中顿时倒映出风兮白衣的身影。她一直压抑在眼眶内打转的泪水顿时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

风兮一踏进龙窟就看到一条冰龙的爪子正触在羽夜夜的眉心。羽夜夜回头望向他的瞬间，眼泪从她的脸颊上缓缓滑落。

风兮双眸凝视着羽夜夜的眼泪，心脏蓦得一紧。下一瞬间，他不自觉紧攥的手已经挥了出去。

“风兮！”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被羽夜夜抱了一个满怀。

羽夜夜紧紧抱住风兮，急忙阻止道：“别打了。”

风兮凝聚灵力的手一滞。他垂眸望着怀中的羽夜夜，缓缓抬起她的脸。风兮的手掌小心翼翼抚上羽夜夜的脸颊，声音里含着一丝紧张：“夜夜，你怎么样？”

“风兮，我没事。”羽夜夜刚刚说出口，看到风兮的眼睛一瞬不瞬盯着自己的眼睛。她伸手摸了下眼角上的龙鳞，暗呼不好。

果不其然。下一刻，风兮冷眸射向一旁的冰龙。他手心凝滞的灵力瞬息间再次满溢即将挥出。

“风兮，我没事！”羽夜夜急忙握住他的手。

羽夜夜的心神微颤。风兮现在的样子和师父好像。他们两个人看到自己受伤，都会很生气。

“夜夜，这是龙契。”风兮的眼睛依然紧紧盯着冰龙。

羽夜夜抓紧他的手不敢松懈。她面带微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显得欢快：“我知道。我答应冰龙帮它找一个人。相应的，它将自己的宝藏送给我。”

风兮闻言神情微凝。他的语气稍显不悦：“夜夜，你需要什么宝藏告诉我就是。不需要接受别人的馈赠。更不必用龙契强制约定。”

风兮想到自己平日给羽夜夜的零花钱，心中微沉。那些灵石不够夜夜花吗？

羽夜夜的声音不由弱了几分：“就算不要宝藏，我也想帮冰龙找到雪娘。”

一直沉默的冰龙听到羽夜夜的话，开口询问道：“这是真的吗？”

风兮顿时不悦地看向冰龙。羽夜夜微微一笑道：“真的。我也想见一见雪娘，更想让你们再见一面。”

冰龙的眼睛一动不动审视望着羽夜夜，似乎在探究她说的是真是假。过了好一会儿，冰龙的眼珠缓缓动了动。

冰龙望向风兮，低沉浑厚的声音由衷道歉道：“吾对汝的道侣做了不适合的事情，真的很抱歉。”

羽夜夜呼吸一滞，脸颊不自觉渐渐变红。

风兮听到冰龙的话，心中蓦得一沉。他垂眸看向羽夜夜，正迎上她仰望自己的湿润双眸。风兮望着羽夜夜绯红的脸颊，目光落向自己抚摸在她脸上手。

风兮眸色微动，迅速松开手。肌肤柔软的触感顿时远离，只有他的手心还残留着灼热的温度。

“我们不是道侣。”羽夜夜回头对冰龙神情严肃纠正道。

冰龙的目光缓缓左右转了转，交互打量着羽夜夜和风兮。它不相信道：“汝等之间的行为明明是道侣之间才会……”

“夜夜。”风兮凛声打断冰龙的话，“我帮你把龙契解除。”

冰龙的瞳孔瞬间睁大。它不可置信地望向风兮：“汝可以解除吾结下的龙契吗？”

风兮用眼角的余光冷冷瞥了它一眼，对羽夜夜说道：“夜夜，过来。”

羽夜夜望着冰龙明显震惊的模样，转头对风兮微笑道：“风兮，龙契暂时不用解除。等我找到雪娘，龙契自然就会解除。”

羽夜夜说着，伸手轻轻抚上自己眼角单薄的龙鳞。若是自己现在解除龙契，冰龙一定会以为自己也和雪娘一样一去不返。冰龙已经默默承受了许多日子的寂寞，即便只是暂时的失落和寂寞，她也不想它继续承受。

风兮不知是否明白羽夜夜心中所想。他静静看了片刻她眼角的龙鳞，正色道：“夜夜，我们先离开这里。”

羽夜夜点点头。她回头对冰龙挥手告别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将雪娘带回来，让你们可以继续玩耍。”

冰龙望着羽夜夜，声音低沉道：“届时，汝也可以一同玩投接球。”

羽夜夜一怔：“投接球？”

冰龙的身体轻轻动了动。下一刻，一个冰球从身后“嗖”一声飞出来撞在坚硬的墙壁上。

羽夜夜望着墙壁上冰球留下的淡红色痕迹，目光缓缓落向地上浸着一层赤色的冰球。她的脑海中一瞬间浮现出白天见过的漫天粉红雪花。

“赤雪的原因原来是你！”羽夜夜不由出声喊道。

“赤雪？”冰冷一头雾水，“吾只是闲来无事，将周围的冰块做成冰球扔出去罢了。”

羽夜夜抬头望去，头顶高远的龙窟顶部有好几个被冰球打穿的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