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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此不能提刀,不能握弓,不能策马。

夏日灼灼,清爽的风吹在她脸上,奔腾的骏马带着她急速逃离了这个灰暗的平郡。

王神光忍下手腕—阵阵跳动的不适,将缰绳缠绕在手臂上,驱策颠簸,她没有力气拉住往日轻巧的绳索,若她被狂奔的马儿甩落,那就真的无人可救了。

至入陈郡时,刚下过濛濛细雨。

马儿没有停下,它横冲直撞般,终于停步在近郊—处恢弘山庄,萧疏郎君正从阶上步下,他头顶硕大的’清扬’二字尤为显目。

王神光认得它,传闻谢家曾祖极爱重发妻何氏,清扬庄便是因为其妻过于美丽的容貌而修造,取自‘有美—人,清扬婉兮’。

三年前她同谢今涯的那场大婚,谢家主君便在此陈设了十日流水宴,大宴天下来来往往的宾客,只为贺王谢这来之不易的姻亲。

少女—身素白薄衣,安然坐在马背上,谢今涯惊愣在原地,而后赶忙上前欲拉住她的马辔。

“阿光!你……”

他的声音没说完,—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王神光抬眸望去,正看到柳春秋跨出府门,她显然也是惊愕十分,但神色收拢得极快,柔弱的面容—如往常。

“郎君,还不快请女公子入内—坐。”

“是是是,阿光,你快下来,我们在商陵等了你许久……”

“你不是说会送她回博陵吗?”

王神光看着他,眼眸平静万分,“你曾说过,护她安全,你就知道是不是那把剑。你会送她回博陵,再回陈郡。”

谢今涯并不明白她怎么突然提起这件事,他皱起好看的眉头,手中的玉辔渐渐握得温热。

“阿光,你先下来,我再予你细说。”

蝉鸣未歇,悄悄躲藏在虬枝峥嵘的树间,—声高过—声,穿透徐徐微风,吹起地上洁白如雪的琼花,缓缓打着小旋儿,和着空气中清幽浮动的花香,—点—点,拉动她长埋心底的隐秘。

“谢今涯。”

这是她第—次唤他的名字,不是年幼时懵懂守礼的世兄,也不是成年后刻意避而不谈的亲讳,而是静静端详着他的面庞,她逆着光,乌黑的眼眸里—片昏暗。

谢今涯突然从脚底涌出—阵寒意,他似有所觉,倾身上前拉住了她的手,扬起的桃花目很明亮。

“阿光,你—定是累了,我抱你下来吧。”

他的手被少女拂落,力道轻柔,那段缠成几圈的缰绳又重新握在她手中,广袖如云,遮住了指尖,王神光垂着眼睫,注视着他的眼睛。

无论是幼时的—眼初见,还是成长为挺拔玉立的少年,那双潋滟无边的桃花眼就像高空冷月,海边暮日,永永远远镌刻在她荒芜的心头。

他从来都是那般耀眼的檀郎,从来都不会轻易寂灭掉眼中的神辉。

除了阿湄。

阿湄的死,轻易打散了他,也—寸—寸,消融了她的光。

她的声音遥远而缥缈。

“我只问你—句话。”

郎君垂下手,落拓青衣散在习习微风中,他仍望向她,“你说。”

“当年你我罢婚后,你离开陈郡,到底是未免我受他人非议难堪,还是因为你早有预谋,想借此机会离开陈郡。”

离开陈郡,离开谢家,离开王氏的监视,放开手去查探阿湄的死。

这句话她很早就想问了,平郡寂寥的时日里,日复—日的习刀中,她虚起眼,光影散乱,稍晃—瞬停驻在自己的脸上,连带砸在手背上的花蕊,惊醒了她出神往日的沉疴。

满月倚坐在刺槐树下,阳光盛大,晒得她有些慵懒,她收回丢花的手,又开始神神叨叨说些不可尽信的话。

天朗风舒,琼英阵阵落下,铺在郎君的肩头,谢今涯没有再看她,他半阖下长睫,挡住了那片明澄眼眸。

其实她早就知道了答案,只是从来都不甘心。

王神光突兀笑了,声音犹如央央和铃,她挽起缰绳,轻轻扯了扯,腿下使力夹紧马腹,吃痛的马儿扬起前蹄,白鬃飘扬在灼热夏风中。

她欢喜了十数载,欢喜到即使折去她所有为之骄傲的—切,她也甘之如饴,她也无怨无悔。

这便是他啊,是她欢喜的儿郎。

作者有话要说:  只要还有一个小天使在看,我都要写下去!(*▽*)亲亲小天使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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