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第 10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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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海汪洋,熊熊燃烧着境中，里面包裹着的人也愈发看不清晰，修士们匍匐在地,谁也不敢动弹，他们面面觑着对方,似乎想从大家的神色中，尽力判断出下一步动作。

但很可惜,这一切都被石阶侧影下的另一群人马给打乱。

九重仙门那群坐吃山空的败家玩意儿，似乎在这个时候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无力,他们没有办法救下姜雾,却也不得不想办法拦住气血翻涌的灵璧。

“师叔祖！”一个弟子怦然跪在她脚边,拦住了她，“您醒醒吧！奉壹师叔已经不在了！”

“闭嘴！”灵璧一脚把他蹬开，些许是力道过大，那名弟子捂住心口吐出一口血来。相伴左右的弟子见此情形,都纷纷跪下，拉住她的裙角，哭声：“师叔祖！师叔祖！您三思啊！九重仙门就剩下您啦！您若再出个什么事……”

这一句话问怔了灵璧。

是啊，她若是再出个什么事，怎么对得起弥留生死之际的玄机，怎么对得起身死道消神魂俱灭的明丰。

可她,又怎么对得起紫微,又怎么对得起……阿雾。

她躲在石阶侧影下,根本无法看到云台之上的情景。

有陆归龄在,姜雾总归是安全的，她这般想着，也就安下心,注意着周围修士动静。

直到撕心裂肺的喊声从高空传来，直到余光中窥得一抹火红的衣袂。

她仓惶望去时，正看到她的阿雾义无反顾地背影，那抹停泊在山巅的火云终于动了，越过缭绕不散的烟霞，滚落深渊。

“师叔祖！”

灵璧回过神，看到了殷切望着她的弟子们，他们一个个都还年少正茂，他们不应该死在这场宿怨已久的浩劫中，而她……不能再冲动了。

她抬起头，强忍住泪意，逼回了眼眶里的泪珠，没有了紫微，没有了玄机明丰，她再也没有冲动的资格。

她是姜雾的五师叔，更是九重仙门最后一位留守大局的希望，她不能亲手打碎他们的信仰。

天空中火红的光愈演愈烈，举目望去，尽是一片红彤彤的火色，那个男人身陷火海中，衣袍尽毁，脸上血泪如珠，断了线一般，划过他雪白颔尖，砸进身上的艳帜火光。

他蜷曲着臂膀，像是在捧着什么，又像是难以忍受着什么，这么一看去，癫狂的神情竟有几分他师尊的影子。

灵璧颤了颤眼睛，她深深吸了口燥热的空气，想要努力忘掉脑子里想起的那个人。恐惧，惊惶，后怕，像是无根的水，沉溺住她微弱的呼吸，迫使她痛苦的闭上了眼。

“……各弟子听令，此境一破，立回九重仙门，不得有误。”

灵璧揪紧了裙摆，她死死掐住虎口软肉，最后一丝希望就在九重仙门内的鼓玉楼里，只要魂玉未碎，无论天涯海角，她都能寻到姜雾。

她还没有把紫微托付的东西交给她，她还没有告诉她，远离——那个人。

“破了……破了！这个鬼地方破了！”

“快看！——”

像是被燃烧殆尽的画卷，灰烬带着火星，蔓延在天幕裂缝，一点一点拉下最后的体面。

黑袍男子立于山巅，正把玩着手中琉璃石，五彩的光熠熠夺目，他微笑着，看着缭绕不散的黑雾疯狂窜入石头中。

这是……什么。

灵璧来不及多想，她迅速撤回瞭望的视线，天幕上的口子越撕越大，像被一双巨手活生生拉扯住，界外青空初露分明，甚至还伴着一声声长唳的雁鸣。

没有人再多做停留，苟活下来的修士欣喜若狂，他们化作一道道迅疾流光，眨眼间就逃窜了干净。

只留下了火海中嘶吼哀鸣的男人。

似乎姜雾一死，他就再也没有反抗的欲望。

金火吞噬了一切，包括他身上缭绕不散的黑雾，火色缠绕上他的衣角，他的腿，他的胸膛，烈火灼灼，炙烤出焦枯的肉味儿，他却像个无能为力的凡人，嘶吼着，哀鸣着，满眼痛苦，满脸疯魔。

叶纵云很满意聚集靠拢的黑雾，元境一破，他脸上的幻化也慢慢消去。他捧着那块儿莹莹剔透的琉璃石，像捧着一个绝世仅有的奇珍，待最后一丝浓浓黑雾被吞噬干净，琉璃石也变成乌黑的玄玉，冰凉温润，五彩的光熠熠生辉。

果然……终于大功告成了。

他眨了眨眼睛，还有些不敢相信，连番细看掌心的玄玉，丝毫没有注意到扑面袭来的一记重拳。

不过这点袭击在如今的叶纵云看来，算不上什么大碍。

他轻而易举的拦下了那个拳头，不，更确切来说，是一副裹着丑陋焦肉的骨头。

叶纵云轻轻一推，那只迎面打来的手骨就甩脱出去，连带着臂膀齐齐卸下，粘连的经脉被外力冲击在浮空，一大股鲜血喷溅而来，洒在他眉目不动的脸上。

他漫不经心抬起眼，有一滴血从眼睫上颤巍滴落。

像是在注视着什么物什，良久，他才发出一声低低的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