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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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彦抿了抿唇，低声道，“我不知道，也许莫公子可以做到的，我也可以……”

凉欢轻笑了声，“你看你不是知道的嘛，既然你早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还有什么可怕的？”

穆彦的眼神有片刻迷茫，他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我只希望事情不会到这个地步，母亲从未逼我做过什么不愿意的事，我同样也不想让她心里难过。”

凉欢对他说，“在穆夫人心里，你的幸福始终是最重要的。”

穆彦叹了口气道，“正因如此我才担心，母亲虽然重诺可我若执意不肯嫁去钱家，她宁愿自己担了背信的恶名也不会勉强我的，只是即便我有心跟着明澈过平淡日子，母亲会答应吗？”

凉欢沉默了，平淡日子只怕还是乐观的说法，穆彦是穆夫人最宠爱的幺儿，在京城贵公子圈中也最富盛名。

从前明家鼎盛时还堪相配，如今明武严将军一脉没落了，旁系又不容她们姐妹二人，即便他与陛下有心要护，一时半会儿也改变不了京中的局势。这一点明澈自然也是清楚的，要否则她就不会自请入校尉营了。

明澈从前放任明家欺辱到头上，只是一味退避忍让并不还手，归根到底是她本性淡泊并无争夺权势之心，这次重返朝堂重回明家人的视线，冒着被明家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风险，保不准也是为了穆彦要争上一争，出人头地。

凉欢不能把这些都告诉他，只怕他聪慧通透明白了其中的曲折，更要心思繁重积郁伤神，事到如今他能做的只有苍白的安慰，“少情，成事在天谋事在人，只要你始终信她，也相信自己的直觉，就没有人能把你们分开。”

顾家院子自贵客走后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明澈将院子里收拾了下，便径自回房歇下了，明日她就要去校尉营报道了，还有钱家……钱小姐真心待她，她必须求得钱小姐的原谅。

前途固然渺茫，她却并非毫无把握，至少姐姐如今已经有人相伴，她便可放手一搏，没有后顾之忧了。

书澜搀着往生回屋，屋子里一对龙凤喜烛静静地燃着，柔和的烛光照亮了一室的冷清，床榻被褥都换上了鲜艳的红色，窗棂上也贴着成对的大红喜字。

他搂着她结实有力的腰肢，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酒香，感受到身旁传来的温热气息，竟忽然觉得心里前所未有的平静，也忽然对今后的日子生出许许多多的期待来。

他几乎是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寂静的小院子，这里有他最深爱的人，有他梦中最渴盼的一切。

这些年，他守着明岚书肆，照着她的喜好费心布置内室，仿佛都只是为了这一刻，为了她能回来做书肆的主人。只怕很少有人知道，当年荣光无限的明越大将军，其实一心只想等到解甲归田之后，能偏安一隅每日饮茶抚琴过自在舒心的日子。

他们也许还会有自己的孩子，如果是个像她一般眉目俊朗的女孩就再好不过了，她这一身骑马舞剑的功夫若是后继无人未免可惜。

其实私心里他还是希望能给明家留后，即便不能重现当年的盛景，却总好过如今的门庭冷落。

往生坐到床上，微微蹙了眉轻咳了几声。

书澜俯身替她褪去鞋袜，端来桌上的合卺酒，犹豫着轻声问她，“若是不适就不要勉强了，我替你喝了也是一样的。”

往生摇摇头，看着他勾唇轻笑道，“哪有那么弱不禁风。”

书澜先将自己那杯喝了，再凑过去喂她。

往生一口饮尽了，却忽然低声道，“澜儿，对不起……”

书澜不等她说完便伸手抱住了她，很紧很紧，像是要把自己生生嵌进她的怀里，他在她怀里闷闷道，“顾往生，你别和我说这三个字。”

往生低头吻他的脸颊，还有微微濡湿的眼角，“好，我不说了。”

书澜从她怀里抬起头，看着她认真道，“从前你还是明越的时候，我喜欢你也不为你少将军的身份，不为你四肢健全相貌俊朗骁勇飒爽。相反的，我总私心想着你若是平凡一点甚至出身寒门该有多好，这样我就不会在你面前总是自惭形秽惶惑不安。”

往生忍不住开口打断他，“你从前只恨不能躲我躲得越远越好，既然你心里有我为什么不说呢？”

书澜倚在她怀里轻声道，“那时候那么多人喜爱你仰望着你，甚至出众如长皇子殿下也心属于你，我这点喜欢显得多么自不量力啊……”

往生沉默了一会儿道，“我只在乎你的心意，你怎么能说是自不量力呢？”

书澜抿了抿唇道，“我不知道，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和他们是不同的，我喜欢的只是你，就像……你是明越是往生是谁都没有关系，你就是你。可是从前的我看不明白，所以不敢去面对，等到看明白的时候却已经……”

往生明白他未尽的话，那是他们都想要彻底忘掉的伤痛。

许久之后，往生用低哑的声音唤他，“澜儿……”

书澜在她怀里轻轻应了一声。

“你可知那一日我被敌军围袭沉入淮河之时在想什么？”

书澜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僵了一下。

“我在想你会不会从此忘了我……”

往生望着窗外清泠的月光涩声道，“我一直在逼你认清自己的心意，却没想过如果有一日我再也回不来，你又该如何自处。”

“当那一刻真的来临的时候，我心里竟是庆幸的。因为你没有答应，因为你……还可以忘了我重新生活，就当我从不曾在你的生命中出现过。”

她顿了顿，深吸了口气道，“可现在的我真的很后悔，那时候没能早点回来，没能早点寻回你。”

所以，对不起……

书澜浑身一颤，紧紧地攥住她胸口的喜服，仰起头去吻她的唇。

她们吻得难舍难分，好似用尽了身体里的力气，谁都不肯退让，谁都不想退让。

这世间有太多无法挽回的事。

但那些悲伤和痛苦，就让它永远地留在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