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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涉心中一动,倒有点摸不清楚太后的心思,只谦逊为上,“姨母过奖了,那些不过是帐下军士的胡叫罢了,阿涉怎能当得?”
太后道:“怎就当不得?要哀家说,便做个实实的银面将军。”又把眼曳斜一下,瞅着昭宁帝,忽尔似笑非笑道,“趁着皇上今儿高兴,哀家顺势给阿涉讨个赏,就封个银面将军,又有何不可?”
昭宁帝轻呷了口茶,笑望了姜涉一眼,“母后说得极是,只是封将例来都有惯例,还需兵部审查,朕也不能即刻做了这个主。”
太后的神色里露出点点不悦来,“皇上……”
昭宁帝道:“母后莫气,待到明日朕与徐致说一声便是。”
太后神色才略略恢复,“皇上可要把这事放在心里,朝廷的事哀家不懂,打仗的事哀家也不明白,哀家就知这有功要赏,能打要赏,边境得定,才……才不负了先帝爷的一番苦心呐。”说到后来,眼中掉下一串泪来。
杜皇后赶紧掏出手帕递过去,小声劝慰。
昭宁帝神色略略一变,低头啜了口茶。
杜国丈看几人神色,也微微凄惶,“这大好的日子,太后可别伤了身子,也伤陛下的心呐。”
太后抹着眼泪,命嬷嬷倒了酒,强笑道:“是哀家的错,哀家扫了大家兴致,自罚一杯。”一杯灌下,却又道,“只是哀家一想到先帝折在那群蛮夷手上,这口气便平不下去……”一句未已,又是哽咽。
杜皇后赶紧拦住不要她再喝,国丈夫人也起身殷殷劝慰。杜国丈自顾自红了眼眶,呆坐着并不言语。晋阳默默饮了一口茶,眉目间带点哀戚,又似有些漠然。小太子眨了眨眼睛,望望这个,望望那个,最后把视线定在姜杜氏毫无表情的脸上,小小脸上浮出点困惑。
昭宁帝只啜着茶,并不言语。
姜涉心中打鼓,她本以为太后那日在御花园里斥责晋阳,是不欲开战之意,却不曾想今日竟会旁敲侧击提起此事,言语里竟然是想打的意思。她倒是有些糊涂了,只是看向昭宁帝,又不知他的心思如何。
邓衮忽而将拂尘一扫,含着笑意道:“太后娘娘说的不错,先帝自然盼着边境安宁,所以皇上也总不能立刻拂了来使求和之意,自然是以和为贵啊。”
“邓大人说的极是啊。”杜国丈帮腔道,“俗话也说,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这站与和,自然还是和的好,免得生灵涂炭,是不是啊?”
太后此时终于抹干眼泪,“是哀家一时失态了,哀家一介妇人,哪里懂得什么呢?家国大事皇上与朝臣议定了,那自然没错。”而后又道,“哀家此时实实地饿了,还是叫郑谙快些布菜罢。”
国丈夫人笑道:“可不是么?这好春光,可莫辜负。那些事,就交给他们男人操心去罢。”
太后点一点头,终于露出点笑容,转而再同姜杜氏、杜国丈说起幼时故事来。
各人各怀心思,面上带笑,这一餐饭吃到午后,又换上茶点,再赏花鉴舞,直到暮色渐至,姜涉母女才得以出宫。
等车马时,杜国丈蹒跚地追上来,“大姊,这一时也说不得许多话,等改天做弟弟的上门拜访,咱们再详谈。这刚刚回来,府上有什么需要置办的,尽管同我说。”又转向姜涉,“侄儿你也一定不要客气,要是有什么缺的,不管是吃的用的,又或是什么事情要办,就一定跟舅舅说,听到了没?”
国丈夫人含笑在一旁帮腔,“有空了,也时时到咱们家来坐坐,陪舅妈说几句话,要不呢,家里也实在怪冷清的。来日你永王表弟身子好了,也定是来闹的。”
姜涉都一一应下。
杜国丈与国丈夫人上了府里来迎的马车,国丈夫人犹挑起帘子同她招手。姜涉亦含笑致意,待车马渐远,姜杜氏却忽地冷冷道:“笑话。”
姜涉不敢言语,却不得不从心里觉得,确是如此。
她到京城虽没几日,从那些风言风语里,却也知这朝堂乌瘴,笑话百出。
天子偏宠邓衮,对国师到近乎言听计从的地步。太后和国丈偏都当他好人,一个愚昧,一个敛财。两兄妹且还不够,又来位一信佛烧香的主儿,杜家倒占了一半江山去。
更有人不敢言却在心里暗思:这大兴的王朝,可不是要改了姓去?
不是笑话么?
非止呢,还有一桩事,若是传出去,便是更大的笑话。
姜涉望着姜杜氏漠如冰雪的侧颜,在心里嗤笑一声。若是母亲知道我是女儿身,若是母亲知道……
马蹄声打破她思绪,姜涉抬头望去,只见将军府的车驾到了,执鞭的姜胜脸色却有几分不太自在。
或许,是终归知道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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