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第 6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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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兰宴的指腹在发际上轻轻地碾过,痒痒的。
“他说的东西,我已经不记得了。就算是记得,也要不记得。”姑娘眉眼弯了弯,眼角流露着鲜活动人的狡黠,顺着孟兰宴地话,接的巧妙。
孟兰宴半秒后领悟到,弹了弹她的眉心,“连大哥的问话,都敢不正经了。”
话好像是威胁,但人却是笑着的,而且纪湫看他似乎发自内心地开心。
过了会,等孟兰宴也走了,四下无人的时候,纪湫才抖着腿慢慢坐回了沙发。
此刻她感觉自己连呼吸都是颤抖的。
商皑来得简直猝不及防,她完全没有准备。
彼时恐怕只有老天爷知道,得是多亏了沙发给她扶着,才没有膝盖软得直接滑到地上去。
她嘴里放着狠话,心里战战兢兢,防着满眼要杀人的商皑,还要留意着房间还未被找出来的摄像头。
好不容易以为要熬出头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孟兰宴不知发了哪门子神经,也追了过来。
短短半小时,纪湫却感觉自己已经原地去世了好几次。
纪湫作为一只惊弓之鸟,属实再经不起折腾!
回到房间,在床上滚了几圈。
回想起商皑那被刺激得咬碎一口牙的阵仗,她双手合十,请这位大哥千万不要把她的话放心上,日后莫寻仇。
等她再翻滚几圈,还是侥幸不了——商皑当时那种拿目光将她千刀万剐过一番的神色,绝对已经当场记恨上了,并且很可能已经在心里给她想好了几百种死法。
也对,商皑这种骄傲优越到了骨子里的人,你欺他,骗他,侮辱他,刺激他,戏弄他,还折磨他,生不会放过你,死了做鬼也会寻仇上门。
商皑被两个属下严格控制在一扇象牙白的挑空双开大门前。
富丽堂皇的欧式长桌前,闵玉和涂嘉世正在下棋,聊起商皑时颇有兴致。
“你猜他用这么大的代价,会跟小六妹说些什么?”
涂嘉世:“这辈子都不放过你,你这女人骗得我好惨,你下地狱吧……诸如此类?这些都是我听别人对我说过的,大概也八·九不离十了吧。”
贺初序站在窗边杀气腾腾地转过头来,“他敢这么诅咒六姐,我就把他拆了!”
闵玉朝他鄙夷地笑了一下,满不在乎评价,“其实说实话,这个人智商确实名不虚传。本来没抱什么希望,就是想试试他,结果还真的破解了。哎……如果把他招到组织里来该多好。郑惊渡不在还可以用用商皑。”
门被人打开,黑衣男人面色沉冷地走了进来。
“你这个提议非常好,把他招进来,然后你给他让位置,怎么样?”
闵玉看着从面前一阵风似地经过的孟兰宴,嘴角抽了抽,“我开玩笑的。”
孟兰宴拉开主坐,黑衬衫挽到小臂,“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听说有人设计不成反被害,差点前功尽弃,是这样吗?”
三人不约而同地咽了咽口水。
孟兰宴不冷不热地笑了下,“行了,你们都回去吧。”
三人不敢不从,只好将信将疑地退出了门外。
贺初序和涂嘉世出去的时候,商皑已经被带走了。
他俩惊疑不定地看闵玉,“真的没事了吗?”
闵玉望着商皑于拐角消失的半片声音,叹息着道:“老变态生气了,不过不是对我们。”
纪湫一觉醒来,穿好衣服下楼准备吃饭,刚打了个哈欠,就从透过一片水雾的眼睛看到长桌前不知等候多久的孟兰宴。
他端正地坐着,眼睛闭起,脸上一片祥和安静。
然而谁到不知道他的内心正卷着一番怎样的凶残风暴。
纪湫差点就要径直掉头,然而她还是忍耐下了这种冲动。
喜娜发现了纪湫,跑过去给她拉开椅子。
凳子腿摩擦地毯的轻微响动,惊扰了孟兰宴。
他睁开碧绿色的眼睛,冰冷剔透的瞳仁萦绕着一股化不开的阴戾,然而纪湫复又看去时,只见孟兰宴已用一双温柔多情眼,笑意款款地注视过来。
“听说你的小老虎病好了,从明天起都可以停药了。”
纪湫对他做出一种由衷感动的欣慰表情,“是的,不用再受病痛折磨了,真好。药苦苦的,针也扎得很痛,但他很坚强,从来只是嗷嗷叫几声,都没有生气得抓过人。”
孟兰宴柔情似水地弯着眼,“对啊,教训够了,自然就听话了。畜生和人是一个道理。它或许也知道,胆敢伤了主人,自己可就没命活了。”
说后半句话的时候,他甚至有种抑制不住地愉悦,连字音都兴奋得微有颤抖。
纪湫看他笑着,却不知为何,背后总有一股恶寒。
然而她的直觉从不欺她。
下一刻,只见孟兰宴双手交握在桌面,以一种十分期待的表情望了过来。
“之前你说,想把那个男人放在身边慢慢折磨。今天你高兴,我也高兴,于是就想让你更高兴一点。这个请求,我答应你了,怎么样?”
香水百合的薄影间,是男人诡异不祥的碧绿瞳眸,疯狂和残暴流淌在其中,毫不害怕别人看到。
纪湫如他所愿,眼里迸射出强烈的光彩,“真的吗,太好了。”
然后眼底滑过一种与孟兰宴无二的阴险恶劣。
孟兰宴的眼睛未曾有一刻离开过纪湫,那审视灵魂的目光,烈烈灼热,烤得纪湫如坐针毡。
但她心知肚明,如今自己脸上不能出现分毫纰漏。
这个男人乐于观察别人的微表情,然后以恶意揣度。
孟兰宴没让纪湫吃几口饭,就急不可耐地把她带到了牢房前。
纪湫在大扇玻璃里,再次和商皑目光交汇。
看见纪湫,商皑似有微愕,然而当他发现站在纪湫身后,半隐在黑暗里的孟兰宴时,眼角就又拧出一股戾气。
孟兰宴堂而皇之地在商皑面前,贴向纪湫脸颊。
温热的吐息,喷在她的耳廓,纪湫听到有如魔鬼一样的念诉,“我为你找到了一个能让他生不如死的办法,这个你去亲手喂他吃下。”
纪湫僵硬地将目光挪下,果真看见面前有一颗胶囊。
h315,实验室新研发的药剂,有刺激神经,致人抑郁,产生幻觉等作用,服下的人将会痛苦不已,困在混乱的意识里难以解脱,但触发某种情绪感官的体验后,又会产生极度愉悦的心情,从而对此上瘾,产生依赖。
这是一种相当复杂的体验。
另一头的单向玻璃前,闵玉和涂嘉世看得心惊肉跳。
“老变态这招到底要干嘛。”
闵玉若有所思,“这种药一般只给两种人,有钱人,有秘密的人。”
有钱人求刺激玩。
有秘密的,就找出弱点,迫使其再无隐瞒。这一点倒是与催眠有异曲同工之妙。
涂嘉世只觉沮丧,“你这说了当没说。”
商皑是有钱人,也是身负机密的人,能从他身上得到的太多了,以至于他们竟猜不透孟兰宴到底想要什么。
这边,纪湫凝望着胶囊,不由生出胆战心惊的感觉。
她知道,这个药剂对人体危害有多大,商皑要是吃了,将会承受多么可怕的痛苦。
孟兰宴见她未动,语调挑起,“怎么了?心脏跳得这么快呢。”
纪湫深吸了口气,“是啊,好兴奋。”
她此刻全然不知道该表现出什么神色,麻木地说着孟兰宴爱听的话。
“就是这么昂贵的东西,大哥真的舍得给我?而且还是用在这个人身上。”纪湫吞咽了一下,“我有一百种折磨他的办法,全然没有浪费一颗药的意义。”
耳朵猝不及防一痛,是孟兰宴捏了捏她的耳朵。
那种让她毛骨悚然的语调又响了起来。
“我愿意的。一颗药,比起你的好心情,根本不值一提,去吧,也让我看看,是这药的威力大点,还是商皑他更坚不可摧一点。”
白光通明的室内,商皑被四道边角垂落的铁索拷着。
他既没有震碎铁索的神力,也没有开锁的神通,这些招摇的的锁链,只不过是用来明晃晃羞辱他的。
商皑从未将这些放在眼里。
可纪湫拿着药步步走来,却让他轻易皱起了眉头。
商皑几天几夜没能休息过的眼睛,红得触目惊心,此刻望着她的时候,仿佛更滚热了几分。
面无表情的女子走到面前,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
“又见面了,商皑。”
商皑干涩的唇瓣动了动,目光从纪湫脸上,又放到她手中的胶囊,立刻意识到了什么,他瞳孔缩了下,沙哑的音节陡然堵在喉咙口。
他的内心,已经被震惊填满,抬起的眼睛里蒙上一层绯色水光,在白亮的光里,明晃晃的,只望向人的灵魂,从内心深处不可置信地质问着她。
纪湫无动于衷,“吃了它。”
商皑眉梢抽动,仰着头,波光颤动地看着她的眉眼,好像在疯狂寻觅着昔日那个自己熟悉的姑娘,但姑娘不见了,消失了,彻底从他的生活里没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只他从不认识的蛇蝎。
他找不到她,所以慌了。
“纪湫,这……是什么?”
他的表情仿佛看上去自然流露着困惑,问出的话,也忍着颤抖,勉力从容,似乎就真的不知道这为何物,需要纪湫来解答。
纪湫手心力道重了些,把药物往前递了递,不予与他多说的模样。
商皑眼角像是凝着一滴血,“你真心的?”
“不然呢。”
商皑直觉有什么东西碎裂了。
他好像反应过来,不是他找不到那个姑娘,而是她原本就伪善,自始至终都是一场愚弄。
她原本就铁石心肠,要从这样的人那里得到一份善良对待,那得会是怎样一个人?
但商皑大概知道,至少不会是曾经苛待过她,让她委屈的人。
所以,是他不配,是他痴心妄想。
曾经那样伤她,如今又想要她爱他,求她成全。简直不知廉耻。
她从未变,一切都是他在自欺欺人。
商皑觉得自己真是糟糕透了,单枪匹马这么多年,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有会如此卑微地从别人那里奢望一份真心对待。追逐得一路泥泞艰难,伤了身伤了心,到最后还要落得一副这样的下场。
望着纪湫,嘴里发出一声冷笑,他觉得自己真是很荒唐。
纪湫狠下心,望向商皑的眼睛。
然而她还是猝不及防地心跳漏了一拍。
商皑从下方望着她的表情,脸上有笑,眼里却说不清是怒是悲,眉宇间又是一片心灰意冷。
但她没有退缩的余地,“与其两不相欠,我更希望你恨我,就像是之前我百般苦情,而你无动于衷一样。只要你痛苦了,煎熬了,无所谓是哪一种情绪,我都会很开心。”
她想自己大概脸上有着一种恶劣狠毒的笑,否则商皑的表情也不会如此令人毛骨悚然。
闵玉和涂嘉世看得一言难尽。
他们只见商皑含着淡然的笑,抬着一双已经发炎红肿得不像话得眼睛,望着纪湫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所以我没有选择对么。”
然后从容地从她手里摘下,吃尽了嘴里,边嚼边笑,那笑声低低的,在四周荡着,听得人心惊肉跳,恶寒彻骨。
而另一边的孟兰宴,却并没有意料之中那样畅快发笑,而是仅仅抓了抓身边的栏杆,转身黑着脸离去。
闵玉啧啧感慨,“老变态觉得这个人霸占自己的所有物,他不甘心,心怀恶气,就要折磨死他。商总这一世英名啊。”
凌晨三点的蓝蝎会基地里,死一般的寂静。
一束手电在漆黑的世界里晃了两晃,然后空气中响起两道开锁的声音,一道轻,一道重。
紧接着是长长的滚轮摩擦声。
“吱嘎——”
听得人头皮一阵发麻。
纪湫那束白光照到角落里的人。
似乎是不习惯强光,对方挡了挡眼睛,艰难地从指缝里看她。
“韦恩先生,是我。”
头发花白的男人爬过来,忧心忡忡地问她,“出什么事了么?”
纪湫:“出大事了,我们现在恐怕得再次去一趟实验室。”
韦恩显然眉头折起来,“为什么!?”
纪湫握紧了手中的铁栏杆,“那个人……逼我喂了h315,但是我换成了今天偷出来的e306,现在我们要赶在他发病后的四个小时以内偷出e306的缓释剂,不然那个人就会留下永久的神经性损伤。”
韦恩头都大了,“两种胶囊又不一样,你确定那个人没发现吗?就怕这个时候他正等着我们自投罗网,你说的那个人非救不可么!”
韦恩是书中男主夏树在组织里得到的一个机遇。
韦恩身怀绝技,最起初他被陷害欠债而加入组织,后又被孟兰宴以家人的性命作威胁,大约三年前他的妻女失踪了,韦恩逃出组织又被抓了回来,被终身囚禁于此做了打杂的下手。
他急切地渴望出去,寻找家人的下落。
纪湫从原书得知他是法式小羊排的传菜员,这才借着和余菲吃饭的机会,专程点了这道菜,故意打翻菜肴,将他“囚禁”于此。
原书中,夏树也潜入资料库查找档案,当时就是韦恩帮忙给监控造的假,纪湫在白天也做了同样的事,让韦恩帮忙黑了监控,自己则进了实验室盗取样本。
盗取药品样本的目的,无非是她为今后做打算,谁曾想药还没在口袋里焐热,就撞上孟兰宴要给商皑服下h315。
h315没有解药,吃下去就是终生残疾。
而她手里这款h306则是与h315症状反应差不多的同种药物,直白点来说,h306是h315的初代药品,h315相较于h306则更完美昂贵,而306则差不多已经属于淘汰那一挂。当初研制306的时候,实验室还出了对应的缓释药剂。
也就是有解药,和无解药的区别。
那时情况危急,纪湫想不了这么多,只能在悬崖边上走钢丝,在四道目光的注视下偷梁换柱。
面对监牢里有些狂躁的韦恩,纪湫摇头。
“韦恩,这药是我亲手给那个人喂下去的,他要是真的残疾了,我难辞其咎。”纪湫咬了咬唇。
韦恩困惑,“你为什么有这样强烈的道德感?你是被迫的,就算日后别人问起,你也有足够的借口开脱。”
纪湫抬起头有些愕然地看他。
“你说的没错,但我不想亏欠他什么,特别不想……跟他一辈子都断不干净。”如果有幸逃离这里,她不想被这些恩怨继续牵绊,永不安宁。
韦恩望着纪湫良久,“他是你爱人?”
纪湫赶紧否认,“丈夫!”她发现这跟肯定好像没有差别,于是又嘟囔这补充,“名义上的。”
韦恩闭了闭眼,脑海里划过妻女的面容。
韦恩在组织里待得太久,近墨者黑,他这些年也越发对生命感知淡薄了,然而此刻纪湫道出那人身份,他便忽然心下抽痛,想起了那生死未卜的亲人。
他比任何人都明白失去曾经朝夕相处过的至爱的滋味。
韦恩深吸了口气,“我们不是朋友,所以你需要付出代价,等今后出去了,你要给我一笔钱。我身无分文,没法找到我的家人,所以……”
没等他说完,纪湫边斩钉截铁地答应下来,“可以,你要多少都没问题,这是我应该的,韦恩先生。”
可能也没想到她会答应得这么痛快,韦恩愣了半晌,他发现自己担忧这么多年的资金问题,竟然就这么解决了。
过了半晌,他咬了牙,“好吧,但我不得不提醒你,r博士也是个很狡猾的人,你最好小心一些。药品有严格的把控,少一颗都很容易被查出来,即便是已经废弃过的药品,那边的人都会定期检查。”
早晨,一抹红艳的朝霞自天边冉冉升起。
不过,密闭的基地有如铜墙铁壁,里面的套房几乎说不上有视野,能看到天空一缕自然光已是难得。
因此纪湫对白天黑夜几乎没有什么概念,一睡就睡到日上三竿。
喜娜一直恭候在外面不敢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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