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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声响,旁人都瞧看过来,皆是一脸疑惑。

隔着一层白纱,晁晨好歹是没给憋出个满脸酱紫色,趁双鲤搭话之际,赶忙将公羊月拉到一角,尤是借一步说话。

公羊月走得不情不愿,鼻子里哼出个:“嗯?”

“我,我从前同王大人见过一面,就怕他过目不忘。”晁晨低头嗫嚅,“现下,现下已然很好。”

公羊月明白,晁晨这是不想再拾捡起过去,只是,他为何如此讳莫如深?而今他俩这关系,还不至于再操刀相向吧。

不过,他既不愿说,公羊月也没追问,英雄不问出处,只道:“你觉得好就好。”

门房在此地久混,琅琊王氏的秘书丞还是晓得,瞧人下车跟前寒暄,当即往院中催,没个半刻,陈家的管事便迎出门,又是问候,又是拱手道海涵,只说人回了颍川老家,不知具体归日,不过大致就在这几天。

人在便好,等了这么久,也不差这点时辰,就是晁晨有些不放心,还想着亲自去接,但颍川到此路途不一,又怕错过,只得把事继续揣下。

王谧看三人脸有愁容,便探问所为何事。

“开阳”盟会之故越少人知道越安心,公羊月捏了个借口,把晁晨推出来搪塞,说是陈韶文赋风流,慕名前来讨教。

王家的小厮来催,说是府里有事,王谧便告辞去,也没说接济哥仨一顿,自打红翡和兰因两姐妹离开后,他们当真是吃了上顿没下顿。谁也不愿回那小院生火,公羊月便拍板,上朱雀楼大吃一顿。

双鲤一听,自个儿又要“大出血”,百般推说不干,还是晁晨掏了些新年头替人写桃符转的碎钱,说要做东。

就他那点积蓄,再多个崔叹凤就得捉襟见肘,难怪平日都没动静,公羊月伸手将荷包夺了去,边走还边嘟囔:“你什么时候还攒了私房钱?买酒喝,买酒喝!”

“你可别乱花销!”

晁晨嗔他,两人前后追,追到朱雀楼外。

自打给那退下来的掌勺师父带过路后,是一回生二回熟,几人放着好好的正门不入,偏要去后巷偏门。

双鲤落在后头,几个眨眼,两个身高腿长的大男人便要没影,她小跑去追,差点撞翻泔水车,正欲脱口一句“晦气”,转头便同那拉泔水的小子打了个照面,又将话憋了回去。少年一如既往,只会瞪着眼痴笑。

那笑意无害,但对常人来说,却说不出的瘆人。双鲤扔下一句“回见”,趁势从他胳肢窝下溜去,匆匆跑开。四月暑气渐起,正值午间小憩,打厨房溜过时,她顺手从筲箕里抄了一把五香煮蚕豆。

鱼龙混杂的地方,不经意间总能听得些匪夷所思的消息,公羊月三人是该打听的人没见着,奇杂怪谈却钻了一耳朵。

说是那花朝节过后,朱雀楼里来了个俊俏的小公子,手牵一匹白马,头戴青巾,打着一柄上好檀香骨的折扇,上题书圣王羲之的名作,人是生得文弱,但却非弱柳扶风的病态,唇上时时带笑,缀着俩甜梨涡。

这小公子来作何?

上前搭讪攀谈的不少,奈何人死活不松口,就每日来临窗的雅座上,点一壶上好的春茶,一盘香酥糕点,一坐就是半下午,约莫是面皮子薄,只拉了跑堂小二来,低声耳语两句,也不说具体见谁。

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常出入朱雀楼的,哪个不是建康城吃喝玩乐的老油子,即便钱银撬不开小二的嘴,就那相人识货的本事,不消半天,也给摸查了个门清,待传到公羊月几人耳朵里时,已生出好些个版本。

有说是千里寻母,有说是亲朋托孤,还有说是江湖寻仇,最离谱的说法,竟是情敌上赶挑山门。

不过,最普遍的说法,无外乎是个狂热的仰慕者。

别看时妙曳已年近四旬,就冲着双姝的妩媚绝色和妖娆的身段,而今肯为其一掷千金的贵人也不在少数。

双鲤忙要了东三窗下的小间,想尽法子偷看,可卷帘屏风后却只有清风拂扫,飞红穿柳落小枰,半个人也无。

实在不赶巧。

走时她给楼里的小二哥甜嘴说好话,只说人再来时,定要唤来一观。

又两日,双鲤早起洒扫,门外人前脚撵后脚跟串子似的,只叫她疑为是往朱雀楼看戏,忙扔下笤帚跑出门去,晁晨没叫住人,便喊上公羊月一道。

这天顶着毒辣的日头,刚从朱雀大街疾走过,便撞见王谧从秘书监出,赶着去吃午茶,双鲤正嫌走得慢,双手一撑车辕,搭了个顺风车。王谧怕她这莽撞之举伤着身,便板着脸拿学究样训斥两句,哪里像这小丫头皮糙肉厚,根本不露怯,而是堆着笑,自来熟般撺掇他一并去看俏公子。

王谧拿指头在她额前戳点,嗔道:“你这小丫头,身旁绝色养眼,怎还如此着急?有多俏?是远可比看杀的卫叔宝?还是近能比风流无双的江左崔郎?”

“去瞧看瞧看不就晓得,喏,就刚进去那个!”

双鲤指着那朱漆红门,正好晃过一翩翩白影,再往左瞧,看门拉到后院马槽精料喂养的正是匹白马,她激动得差点从牛车板子上蹦跳到牛脑袋上,急声要唤:“那个谁……”左右却没寻到合适的称谓,最后干脆两指头含在嘴里,吹了声又急又响亮的口哨——

人回头,却是个龅牙、红鼻头、带大黑痣的男人,吓得双鲤一脚踹牛屁股上,车夫驾拉不住,当即翻了车。

吃了一脸土的小丫头从地上爬起来,委屈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说好的俏公子呢?”

“什么俏公子?”

身后有人应声,声线粗沉,伴有一丝少年的清丽,双鲤只当是哪个不开眼的臭男人看自己吃了灰,揶揄笑话,转头指着人鼻头:“俏公子就是……”

双鲤瞪大眼睛,半晌抖不出后半句。

眼前这位,梨涡带笑,俊逸雅致,可不就是。

这时,公羊月同晁晨打后头来,顺着那人话往下说:“是啊,什么俏公子,这不就一小姑娘。”

稍稍有些江湖经验的,只要不是足可乱真的男生女相,亦或者女生男相,总是轻易辨出男女,话本子里写的,也就哄一哄酸儒书生,或是不谙世事的大家小姐们,眼前这个,显然养在深闺。

玄蝉只以为自己装得天衣无缝,哪料到被人一嘴道破,面上生窘,当即操着那粗声嗓回头反驳:“这位公子真会说笑,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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