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1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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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年，足够一个人把麾下的权力吃透，即便还有旁嗣在世，又能起得什么大风大浪，成大事，不会这等威胁而恐惧。

公羊月这才放心，道出实情，将流浪雀儿山的双鲤和那蛇腹宝珠的一事简略说明。

钱胤洲恍然他说这么多的顾忌与目的，于是口，问他有没有兴趣做一笔交易：“如果你帮我一个忙，我可立下字据，让其回归族谱，我意人，可以不要脸面，可以放下身段，但不会不讲信义。”

公羊月指节在食案上叩叩，似在琢磨盘算。

钱胤洲又道：“对小兄弟这般的江湖人而言，交易要好过空口许诺，我如果直接答应，你反而不会信我，白纸黑字，那我就当意来做。”

“你需我做甚么？”

“合适的时机，自会有人相告，”想他顾虑，钱胤洲又补充道，“不难，举手之劳，且约只在你我之间，不涉及旁人。”

公羊月爽快地应诺下来，能安排好双鲤的去处和后半的安稳，也算却他多年夙愿，往后不论是应对“破军”还是继续探索“阳”，也少一大后顾之忧。

再看看那和着金器油腻腻的早饭，公羊月实在没有胃口，叫上晁晨两人，先行离。

等人走后，一直避在暗处的张甲走出来问：“您的相信他的话，关于那位流落在外的‘钱家’小姐。”

“不信，他说的是假话。”

钱胤洲把剩下半个香椿饼塞进嘴里，拿巾子擦擦手，语平平淡淡。

张甲很是惊讶。

钱胤洲解释：“二哥根本没有子嗣，就算有，也早给六叔杀掉。”他顿顿，似乎是干饼子噎着喉咙，赶紧提起水壶，就是猛一大口。待积压的食物滑到胃里，他才掩袖打个饱嗝，续道，“我没骗他，我确实不喜亦不恨他，但这不代表当年遭父亲夺位追杀的六叔不恨。”

那位钱六爷张甲亦有耳闻，听说年少极有做意的天赋，可惜在河西走廊遭遇流沙和截杀，辗转流落南方，靠战争财发家后，又重回长安搅弄风云。

不过钱百器倒台后，六爷却没有继“不尊”之位，只在幕后周旋。

后来六爷不知怎地，也忽然失势，担子就落在钱家这位四公子的身上，他成“张甲”入钱府的时候，钱胤洲已将商道系数掌控。

钱胤洲对着他和和笑一声：“他说我幸运，其实不无道，我得幸在曾遇贵人，不是我福泽广大，火海逃，也不是六叔心善，留我一命，是当初的他，选择我，即便一始，只是做一个傀儡。”

张甲不便再问，当耳边风听过后，另起话头：“您想让他做甚么？”

钱胤洲不答，而是稍稍抬手：“去，把我的图册拿来。”

张甲转头入暖阁。

所谓图册，乃一卷拼接皮卷，拿牛皮绳捆扎。钱胤洲瞥一身前的金器，毫不犹豫全扫到地上，接着将那破破烂烂的地图展，平放在食案上，指腹依次划过上头的图形标记——

天山天池、拜月湾、孔雀河、于阗、瀚海、极乐墟、乌尔禾风城……

钱胤洲语沉重：“你有没有甚么夙愿？”

张甲答得干脆：“活着。”

“你做到。”

“族长呢？”

钱胤洲缄默半晌，望着远山流云，挤出一个仓促而有些哀伤的笑容：“其实，我也做到。”

他恋恋不舍地再一次双掌不停摩挲画卷，这图是他亲手画的，画笔或石头枯草，或毛毡，要紧时甚至直接上过手，而绘图的染料有西域奇石捣成的齑粉，有鲜花调汁，还有借来的美娇娘的蔻丹，甚至过描眉的粉……

忽地，钱胤洲紧紧捏住皮卷一角，右手握拳，捶打桌面，闷声道：“锁在百宝塔格里的物件，苻健想要，苻坚想要，姚苌想要，现在的姚兴也想要，只要这些人一日拿不到，那就一日不会放弃。张甲，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钱家的香火不能断！关键时刻，必须要把经年累月积攒的商路机密书送走，做好最坏的打算和最细的安排。

“族长，但凭吩咐。”

钱胤洲稳住纷乱的心绪，渐渐松手：“不过，强行劫取只是下下策，稍微有些脑子的帝王都知道，那不过是玉石俱焚之策，纵使拿到，也没有办法运自如，所以他不会直接手，而是会想法子逼我自我阉割，拱手奉上。”

“越看不起商人，越要利商人。”

张甲心里像被重重捶一拳，咬紧牙关，接不上话。他将目光紧紧落在钱胤洲身上，这个长相来看既不精明，又不狠戾的男人，实在与“无商不奸”不搭边，他更像是那些酷爱横穿西域沙漠、雪岭、草甸、沼泽的狂热，去看一朵花，一场风霜雨雪，一条河，一座古城，甘愿牺牲命的执拗。

他之间差很多，却不是差在金钱。

氛压抑，张甲觉得有些窒息，前他还未拜入钱氏府邸时，在西域逃窜，也是纵横一方的狂徒，还少有人能这般教他忌惮。

不，不只是忌惮。

他打个哆嗦，不知何，心里起念头，他觉得那一须臾，钱胤洲已经将所有的事安排妥当，包括身后事。

“你不是问我想让他做甚么吗？”

“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