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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掌柜的过来,又给他掐了一:“还不快把客人请进去!”而后自己向后厨招呼,又补了一份银鱼羹送来。
靛衣人掀起帘子,不吭声。
臂环大汉跟在青衣公子身后,迟留一步,向方才东子要撞上那位客官离开的方向张望,粗眉压得极低:“那个人……”
靛衣人动了动鼻子:“很重的血腥味。”
青衣公子动作一顿,随即回头,可惜人早不知踪迹,只略有迟疑地开口:“是……公羊月么?”
臂环大汉心宽,人推搡回座位:“哎呀,肯定不是,他使刀,我刚才晃着一眼,没看错!”
青衣公子心中不宁,忖片刻后,点了身侧两人:“这个人你们在这儿留意一下,晚间的事我独自去处理即可。”
“可是君……”
臂环大汉刚准备拒绝,被靛衣人盯了一眼,后者抢声点头应下:“是,公子。”
青衣公子只取了案上的茶碗,那醇香酒水丝毫未碰,向两人一祝,宽慰道:“你们不必担心,我自可应付,他虽风头盛,但也不过初出茅庐。”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眼中显出几分无奈,小啜了口茶才续上:“四十八庄的都哭到我跟前,自然要给个交代,此等恶贼,必除之而后快,就是不知道是他双剑厉害,还是我的鲸饮刀更胜一筹。”
臂环大汉颔首:“话是如此,但还是谨慎些好。”
靛衣人随即取出地图,平展在青衣公子身前,三人靠拢就坐,就着图上指指点点,声量渐被压下:“……按我们得到的消息,他若不停留,则会在子时左右过东湖。”
东子候在外间,透过竹帘起伏间的缝隙朝里偷看,座中那人垂眸沉,时而顿首笑应,光线自窗外照来,照出那侧颜轮廓无比柔和,在配上那翠羽般的眉,璀璨的眸子,和那如雪的肌肤,东子看丢了魂。
青衣公子似有所,举眸瞥去,下巴微抬,只笑了笑应,并没苛责呵斥。
东子只觉得神晕眩,心情大悦,赶紧去后厨帮工端菜。
“菜,菜来了。”
像是为显示自己,东子两手将盘碟全托了来,在桌案上整齐划一的摆放,辗转之中,兴奋又勤快地像只不知疲累蹦跳的兔子。
青衣公子见他常年操劳,手心手背皆皲裂,便热心给了指点:“快入秋了,秋冬干燥,或可试试用鸡鸭油涂抹,我以前在海边……常见打渔人家以此护手。”
东子没想到还能得人关心,忽然跪了下来,一边磕头一边道谢,那青衣公子像是也给惊着了,老半天干晾在原地,最后约莫是以为他穷怕了,叹息着从怀里取了些钱,往他手里塞,又将人亲自搀扶起。
三人都在酒栈里写了房间住下,东子满怀喜悦,时不时敲门送个热水茶点。
往来跑了几趟,耳朵再不好使,也听了些不该听的话去——
这一行既非玩乐,亦非省亲,听那口吻,好像是调查公干?莫不是府衙里的人,又或者侠肝义胆的豪客?会不会是来抓捕江洋大盗?此地近江淮三不管之地,倒是生了不歹人,最是心狠手辣。
晚间掌勺师父煮了酒酿丸子,他见余,便偷偷留了一盅,趁别的伙计都歇下时,悄悄给那青衣公子端去,不过,他脚慢了一程,刚走出庖屋,便见人披了件单衣,拿着那柄鲸饮刀出了门。
东子觉得可惜,扭头往走,才走了两步,又见着白日那令他发怵的刀客也跟了出去,不知怎地,他心里闷堵发慌,恐惧有大事将要发生。
要不要去看看?
好在,他头脑还算清醒,犹豫再三先去左右两屋子拍门,想给他同伴知会一声,可无论他怎么叫,屋里都没人应。他放下食盘,悄悄给窗户支开一条缝,里头空荡荡没一丝烟火气,显然油灯打天黑起便没点过。
东子握着托盘站在阶下,痴痴望着天际,天上黑影一晃而过,他惊得缩到柱子后,等没动静时才从草木的阴影里探出头来。
鼻尖忽然发痒,他伸手一抹,抹下一夺五瓣梅花。
怪哉!
现今才八月,怎就冬梅了?这是天异象,大事将生啊。
东子将手头的物什一股脑全扔在地上,也跟着从那偏门溜出去,门槛后的青石板上落有一护身符,仔细想来,该是那公子边行边拢衣时,打袖口落下的。
自孝武帝广修伽蓝佛寺,请高僧东传佛后,江左信徒日增,这庙宇里开过光的符箓最是灵验,落在此处可见此行不详,东子也深信那神佛之说,赶紧捡来,追上去想还与他,最好能将人挽留下。
以往那些远行的人,出门前碎了碗,落了筷子,多半都会将日子往后顺延一日。
当地人最大的方便全然体现在抄近路上,东子赶上去,人还未走远。
青衣公子初见他,脸色肃然,显是没料到而心生警惕,待人挑明来意后,这才松了口气,温言细语地感谢。
东子几度想开口,但凭着跑堂练来察言观色的本事,心知他手头的必是急事,作为外人,又不知该如何劝才妥帖,等他过神来,人已经走出去老远。
他手足无措,最后干脆偷偷跟了上去。
还没跟出两条街,人就给丢了,东子轻轻给了自己一嘴巴,只心里窝气:人家那功夫登峰造极,你要能跟上就见鬼了,是瞎操的什么心,皇帝不急太监急!
想到这儿,他垂头丧气往走,走岔了路,非但没抄近,反倒不小心绕远,他嘟囔一声,一脚尖踢在石墙上。
月光打在墙头,忽然晃过一道影子。
东子一抬头,飞甍上落了个白衣人,头戴幕离,身上挎着一柄薄刃长刀,双手后负,向着东湖的方向而立。
东子咽了咽口水,吓得就地伏倒装死,一动也不敢动。
“该我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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