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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虞从演武场上一跃而下,没有管周围少年惊愕的神色,匆匆离开了。
他飞快回到了自己的院落,正要叠纸鹤给清川君传信,却瞧见清川君已经传了纸鹤过来。
大概是等得无聊了,那纸鹤已经开始在桌子上顶着虚幻的球飞来飞去地玩,它瞥见宁虞过来,立刻乖巧落在了桌上,装作无事发生。
宁虞已经管不了它方才在做什么,走上前狠狠一拍桌子:“清川!”
纸鹤被他拍的蹦了两下才落下,很快,清川君灵力连接了纸鹤。
“你回来了,我等你半天了。”清川君道,“那抹幽魂我大概已经寻到了大致的方向,就等着你回来把……”
宁虞又是一拍桌子打断清川君的话,他急喘几口气,艰难道:“我有证据了……”
清川只觉得视线跳了两下,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是纸鹤被宁虞又震得飞了两下,他疑惑道:“什么证据?那人杀害玉映君的证据?”
宁虞摇头,他惨白的唇轻轻张开想要说些什么,但是还没发出一个音就仿佛因为太过恐惧而闭上。
清川君心都提起来了。
这些年宁虞对任何人都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态度,除了有人不怕死的在他面前提玉映君之事外,清川君还没见过他情感波动这般大。
宁虞又尝试着开口说话,但是很快又放弃地闭上了嘴。
清川君都要急死了,心道:娘的,你到底说不说啊?不说我要回去喂灵兽了。
宁虞急喘几口气,按着不住跳动的心口,后知后觉感受到自己滚烫的体温。
他闭上眸,再次张开,抬手抓住纸鹤拢在掌心,沉声道:“换个地方说话。”
清川君不明所以,但是没有再问。
他的视线一阵黑暗,大概是被宁虞握在掌心,大约过了片刻,眼前一阵窸窣灰暗,接着仿佛天光大亮般,一道白光险些闪瞎了他的眼。
宁虞将纸鹤放在一旁的石头上,撩着衣摆席地而坐。
这里正是宁虞时常会过来的雪山之巅,周围漫天大雪纷纷落下,彻骨的寒冷顺着身体钻入他的经脉中,将他狂乱的心情缓慢安抚下来。
清川君拍着翅膀看了看周围,又看了看宁虞闭着眸子轻轻吸气的模样,无语地叹了一口气。
他大概猜出来了能让宁虞这般反常的原因了。
宁虞缓了片刻终于恢复到了平日里的面无表情,他瞥了一眼清川君,深吸一口气,寒意顺着呼吸钻入他的肺腑中,即使是他这般修为的人也仍然被冷得打了个寒颤。
清川君落在石头上,洗耳恭听。
宁虞张开魔瞳,声音轻得仿佛要消散在这山巅的寒风中。
“易雪逢,还活着。”他说完后,眉头轻皱,想了想还是又加了一句,“……很有可能。”
清川君心道果然。
宁虞没期望清川君给他答复,他就像是在沙海中跌跌撞撞了许久,终于在奄奄一息之前瞧见了一方能救命的绿洲,这种从心头涌上来的狂喜让他一时间不可置信,唯恐面前只是海市蜃楼似的荒唐梦境,在他最有希望的时候给他当头一击,让他坠入更深的地狱。
宁虞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就算有了能间接证明林浮玉便是易雪逢的证据也不敢直接断言。
“切云剑……”宁虞道,“切云剑虽然不是什么难得的神兵利刃,但是好歹也活了几百年,他的上一任主人……”
切云剑上一任主人是个一门心思只知道杀戮的剑修,只拿当时已经修成剑灵的切云当工具,剑修嗜杀可不是什么好兆头,若是没有差错,不过百年便会入魔。
跟了那样一个主人,切云那时自然过得日子也是生不如死,认主不过五十年,他不堪忍受虐待□□,竟然反噬主人吞噬了那剑修的精魄。
甚少有人会和剑灵或灵兽签同生共死的“契”,切云噬主后灵体非但没有损伤,反而变得更加强悍,最后被当年修为登顶的一位剑尊给封住神魂,困在了切云剑身中。
直到百年前,还是个半大孩子的易雪逢机缘巧合下误入了赌剑坊,将那把锈迹斑斑的切云剑买了下来。
清川君听得云里雾里的:“啊,这样啊。”
那玉映君到底怎么了?
宁虞道:“当年雪逢才十三岁,第一次出山门什么都不懂,他同我走散,误入了赌剑坊,以一枚灵石的价格买下了切云剑。”
赌剑坊同民间的赌石差不了多少,铺子坐落在归鸿山下的闹市街中,里面全是从四面八方搜罗而来的无主之剑。
赌剑坊之所以称之为赌,便是因为每一把剑上都有封印,无人知晓这把剑到底是一把废剑凡铁,还是真正有剑灵存在的神兵利器。
简而言之,全靠运气。
赌剑坊每日人来人往,有人一掷千金却只得到一把凡铁,有人运气极好随随便便用一块灵石就能得到上好的神兵。
清川君自然也是知道的,他点点头:“哦。”
所以,玉映君到底怎么了?
宁虞还在说。
“雪逢很聪明,同龄人没有一个有他聪明的。”
宁虞似乎陷入了回忆中,他有可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一反常态地朝着清川君喋喋不休个没完。
易雪逢自小就聪明,平日里一本书只看一遍就过目不忘,比宁虞强了不知多少,常常引得秋满溪感慨又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道:“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
宁虞有时候恨不得把那个“别人家孩子”给弄傻。
聪明的小雪逢到了归鸿山九年都没有下过山,在他十三岁时,老父亲秋满溪终于舍得让自家小徒儿出去见见世面,眼泪汪汪地目送宁虞把他带下山了。
易雪逢小时候还有些被宁虞喂出来的微胖,直到身体开始抽条后,脸上的婴儿肥已经消失不见,五官更加精致,带着点他自己都不知晓的惑人。
他长高了不少,长发及腰,认认真真地编成粗长一束搭在左肩上,发尾处还挂了个小铃铛,一蹦一响,悦耳极了。
宁虞冷酷抱着剑在前面走,易雪逢身体轻盈地追上去,少年还带着稚气的眉目间全是喜悦之色。
“师兄。”
他一天都要叫好多遍师兄,宁虞懒得搭理他,继续目不斜视往前走。
易雪逢锲而不舍地拽着他的衣角,问他:“师兄,你说山下好玩吗?”
宁虞冷冷道:“你一天都问七八遍了。”
易雪逢道:“但是你都没回答我啊。”
宁虞道:“不是马上就到了吗,别再问了,再问就回去。”
易雪逢跟着宁虞生活了这么多年,早已清楚他的刀子嘴豆腐心,他笑吟吟地踩着石阶,在宁虞错开他往前踏了两阶时猛地往前一扑,搂着他的脖子笑嘻嘻地挂在了他背上。
宁虞被扑了个趔趄,勉强站稳了,他回头瞥了一眼,冷冷道:“下来。”
易雪逢扑在他背上,道:“不下去,我脚好疼啊。”
宁虞毫不留情地拆穿他:“你才刚走没二十层台阶。”
易雪逢道:“可还是疼啊,师兄背我吧,师兄这般英勇,背区区一个雪逢应该没有问题吧。”
宁虞被他气笑了:“哪有这么称呼自己的?不行就是不行,给我下来。”
易雪逢搂着他的脖子喊:“师兄威武!师兄英勇!”
宁虞:“……”
易雪逢喊完后,伏在宁虞肩上小声道:“你都听了我的夸奖,不能不背我的。”
敢情听他夸自己还是要干活的?
宁虞被他气得没力气,抬手握住他的腿弯省得他把自己给晃掉下去:“抓稳了。”
易雪逢立刻开心地笑起来,乖顺地伏在宁虞背上,咿咿呀呀地哼着歌。
宁虞就算背着一个人,脚程也极快,不过片刻便下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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