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饥荒乱秦（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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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体从上游迂回着漂到了河岸的下游，嬴政靠近河岸望过去,只觉得心间一寒,喉间隐隐作呕。

赵高咳了一声,“这人死得真惨。被水淹死的么？”

嬴政的脸色有些苍白,似乎还没回过神,怔怔地没说话。

苏盈玉此时的反应却比两人淡定，她轻声道：“寻常之人即使被淹死，也不会如此模样。”

嬴政闻言,看向苏盈玉：“苏姑娘何意？”

“这人生前定是忍受了一番折磨,或许这人并非淹死,而是死了落在这水里。”

嬴政撇过头看向赵高：“这条河是否同渭水相连？”

赵高点了点头。

嬴政的神情严峻起来,沉默了一会儿她道：“我们回宫。”

赵高迟疑了一下，看了苏盈玉一眼。

苏盈玉垂下了眼帘,“回去吧，此事是要派人来处理的。”

嬴政闻言下意识地对上了苏盈玉的目光,心中流动起奇妙的感觉。

“大王！还有一具！”赵高叫了一声。

嬴政回头看去,只觉得浑身胆寒。

这哪里是一具？在那水花四溅的地方正浮动着好几个白得毫无血色,骨肉嶙峋的尸身。

阴冷的山谷河间，这些死尸令在场的三人毛骨悚然。

嬴政眸中的目光沉了下去：“查，此事必须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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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静了许久的咸阳,因为咸阳令府陡然出现的八具诡异死尸举城哗然。好事之人将咸阳令府围得水泄不通，最后还是出动了城中的卫士才肃清了道路。

“这些人的死因都查清了么？”嬴政坐在咸阳令书房的木案旁问道。

新晋咸阳令尹安道：“查清了，这些人皆乃死于饥饿。腹内各种杂物都有，就是没有米粟稻谷。”

嬴政皱了皱眉,“这些人的身份可以确定么？”

尹安低声道：“大王这事十分蹊跷。臣下根据这些人身上的身份文牒查到，这些人中有一具来自陇西，有两具来自太原，三具来自上党，两具来自南阳。”

嬴政在十岁的时候便将大秦的国土、郡县分布记在了心中。当尹安说到这些地点的时候，她的心中已经有了大致的印象。

而这初步的印象令她也像尹安一样神情严肃：“都是因为饥饿而死，却来自不同的地方，这意味着什么？”

尹安拱手道：“臣下觉得此事疑点重重，值得斟酌的地方很多。”

嬴政点点头，“说来听听。”

“除了陇西之外，其余郡县都是在渭水下游，但是他们的尸身却是随着渭水上游漂至咸阳实在令人匪夷所思；这些人来自不同地方，却都是因饥饿而死，并且在咸阳被发现——”

嬴政点点头，“我们所见的只有这几具，但是也许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会有更多。”

尹安闻言心跳了跳，有些惊异于少年王子话中的另一层意思。

嬴政叹息了一声：“尹安啊，咸阳虽然是天下大城，然而，本王却依然有坐井观天之感。你今日安排一下，派一些能干的、值得信任的人去陇西、太原、上党、南阳探访民情。看看这些地方有什么异常。”

尹安立刻道：“臣谨遵王命。”

嬴政点点头，“辛苦尹卿了。”嬴政站起身走到尹安面前，拍了拍他的身子。

尹安立刻躬身道：“为大王做事是臣的幸事。臣愿为大王，为大秦鞠躬尽瘁、赴汤蹈火！”

嬴政露出一个笑：“尹卿的心，朕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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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咸阳令府走出，嬴政的余光瞥见周围好事者的目光，轻轻叹息了一声。赵高迎了过来，嬴政于是乘上了马车。

“大王，尹安查清楚了么？”

嬴政揉了揉眉道：“半清不楚。”

赵高闻言道：“那大王需要小高子去探访一番么？”

嬴政摆手道：“这倒还不必，他的办事能力我是放心的。而且如果我的猜测不错，此番事件绝非巧合。天为，人为各占一半。如果是这样，那便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查清楚的。”

“大王怀疑那八人死于凶杀？”

嬴政伸出食指摇了摇：“非也，那八人皆因饥饿而死。”

赵高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恍然大悟：“大王的意思是，此八人死于天为？那人为——是有人特意将他们的尸身扔到河中？”

嬴政不置可否。

“按理说，死人应该埋于山林黄土之中，怎么会有人将尸身仍于水中？大秦有哪个地方又这样的习俗？”

嬴政沉声道：“老秦人没有这样的习惯——”顿了顿，嬴政像是想到了什么，本就阴沉的脸颊，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难看。

赵高自然注意到了，但是多年待在嬴政身边的经历让她明白，此刻应该安静地待在一旁，什么话也不说，任嬴政自己一个人静静地咂摸。

车马辚辚行了一段路程后，嬴政突然开口道：“去丞相府。”声音有些干涩，“快！”

赵高反应过来后，立刻从马车中探出头，同御马的车夫发布了新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