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饥荒乱秦（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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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不韦因嬴政这句含义颇深的话，当场就变了脸色。作为一个元老大臣,他不乏经验和伪装。可世间之事常常是分为两面的,位高权重惯了、万人之上惯了,他便觉得能威胁到他的事早就遗落在八百里的脑后,因而还是缺了一点十分要紧的警觉性。

故而,吕不韦没能在嬴政这句话面前崩住面部表情。但，与此同时，作为一个日日夜夜处理秦国要紧公务的丞相,他的反应能力终归是无可置疑的,这也就让他在知道自己反应崩坏后立刻意识到了这一点。

吕不韦的这番反应比较像,一个平时洁身自好端庄淑静的人,猛然间受了哗众取宠的影响，在公众场合,因为一点小磕碰而大声尖叫，终于引来了众人瞩目之后产生的心情一样。

对于这种人来说,因为这种瞩目,想要不择手段吸引人注意的本能和蔑视众生宁愿一人孤独的后天习得,终于两军相会，大战得不可开交。然而关键在于，这两大军都是同属于一个国家,同属于一个人的。

真是令人后槽牙犯疼。

“大王何意。”后槽牙犯疼的吕不韦，因为嬴政那一双纯真的、渴盼真知的大眼睛，问出了这样一句小心翼翼的话。代表着权威的丞相形象终于名正言顺地崩坏了那么一丝。

嬴政对于这番意外惊喜无耻地照收不误，但是面上没有显山露水,“仲父不好奇咸阳令的死因？”

吕不韦那善于处理政务的大脑，正开始着好几项工作——重新评估嬴政，推断嬴政前来的本意，估摸自己被人陷害的可能性。因而，没什么工夫去管理自己的嘴，于是便使出一招自古以来自诩有智之人惯会使得伎俩——沉默。

嬴政似乎突然被吕不韦的意外惊喜，惊得开通了心智一般，轻易便看出了吕不韦的意图。作为一个于对方来说“不怀好意”的少年君王，嬴政当然要打断对方企图恢复正常的行为：“他不过二十多岁，按理说应该活得挺好，年纪轻轻便做了这大秦的咸阳令，是当今多少文人士子日夜所求的呢？怎么好端端地便要闹着自缢？要不是有人所迫，本王还真不敢信，仲父你说说，这个人会是谁呢？”

吕不韦随着嬴政这越发明显的暗示，脸色愈加难看：“臣今日去拜访咸阳令只是为了一些军务，至于咸阳令为何突然寻死，或他的死是否另有玄机，臣一概不知。”

嬴政点点头，“咸阳令是本王一手提拔起来的，仲父也只是顺本王的人情，这个人如何如何自然不太清楚。其实，他的死，本王倒是有一些猜测的。”

吕不韦没应声。

“仲父，咸阳令因何而死本王自然会自己调查清楚——只是，咸阳令一职事关重大，如今横生了这样的枝节，还望仲父及时推人出来，以免咸阳令一职悬置过久生出一些乱事。”嬴政一脸为国思虑的忧心模样道。

吕不韦僵着脸：“此事，该与群臣会商，推选出合适的人。大王不必过于忧心。”

嬴政点头：“仲父办事，本王放心。”说着瞥了一眼吕不韦木案上的竹简：“看出来仲父公务繁忙，本王就不多做叨扰了。”说着起身离开。

吕不韦愣了愣，他原本复杂的思虑似乎还在等待着嬴政释放大招，然而嬴政却戛然而止了。

正当吕不韦将要在心中苛责自己高估嬴政时，嬴政走出书房的脚步蓦地停住，身子一转，对上吕不韦来不及收回的目光道：“本王还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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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王宫外经历了兵荒马乱的一天，嬴政这一次却仍旧觉得精神尤佳。除了左臂因被匕首割破偶尔泛疼之外，倒没什么令他皱眉的了。

回到王宫时天已经半黑，嬴政沐浴包扎完之后，换回了君王常服，在书房里做着谋划思量。

思考到某一处时，嬴政像是整个人陷了进去，连屋内的烛火微光越发黯淡这一点都没注意到。

等回过神，起身准备要去添灯时，却又发现屋内的光线陡然亮了起来。

嬴政刚要夸汝南及时，看见的却是一身素衣的苏盈玉。

“苏姑娘。”嬴政露出一个笑，

苏盈玉对上嬴政微弯了的眼眸，有些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