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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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苏盈玉的话却突然激起了赵忆心中的怒火。

“娘亲若不愿让孩儿将这些事告诉公父，又让孩儿去找公父做什么呢？”

苏盈玉笑的苦涩：“她不能没有你。你只能是她的儿子。”

听见这句话,赵忆突然想起儿时苏盈玉将他抱在怀里诉说的那些往事。他以前以为,他已经了解了他父母之间的事,了解了他们之间的感情。

但到了今日,他才发觉,对于他们的感情、经历，实在是知之甚少。

对于许多人来说，身为子女,其实也不必要知道父母之辈太多的事。然而这个大多数的通理搁在赵忆这里却不适用。因为自他一出生开始,他的公父便是个谜。无论是天性本能还是出于切实的需要,他都渴望了解他的公父。

然而,他很少有这样的机会。

对于他的公父，舅舅们不愿提及,阿奶也不愿提及，就连他的娘亲在一开始也是缄口不言,直到他表现出对公父的憎恨、排斥,他的娘亲才愿意——

在娘亲的口中,公父永远是那样好、那样可敬可爱。

他已经不那么恨自己的公父了，因为他知道每个人都会有无奈，都会有难言之隐。

得知娘亲已经找到公父,他是欢喜的。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却不在他的理解之内。没有重逢相聚、没有举家欢喜。所有知情之人的脸上全都是复杂到望不见心意的神色。

娘亲也从那个不愿出门的人，变成了一个许久都不归家的人。信件是如何的少？有一次甚至如失踪了一般。

他不愿那么想，但桩桩件件确实让他有一种父母都已经将他抛弃的感觉。

好不容易，她的娘亲归家了。仍旧没有他公父的身影。

又发生了这些事,使得娘亲与一向交好的舅舅们势同水火，最终销颓至此。

如今他得知了这样一个事实——他的公父——曾今也算是与外祖父一起威震边疆的赵国副将竟为敌对之国的大王。

一些年幼时候的疑惑似乎被解开，但似乎又增多了新的疑惑。

可既然娘亲当时愿意同身为赵人的公父在一起，如今怎么反倒退却了？

“难道公父是秦人真有那般重要？”赵忆问道。

苏盈玉抬头看着自己的儿子：“我知你颇不满当今赵国之政，不愿与那些人沆瀣一气，你心中自有一番抱负，且去秦国施展去罢。你的公父他也颇为想念你。”

“娘亲愿意让孩儿去秦国，为何自己不愿去见秦国，而要执意去嫁给那个庞统呢！”

“我不愿嫁他。”苏盈玉轻声道，“我不会嫁给他的。”

“娘亲——”

“忆儿，我怎会嫁给他呢？不算是为了我自己，为了你我也不会嫁给他。”

赵忆愣住，转而他明白了苏盈玉的话。这种明白叫他垂下了头，郁结之气如何都生发不出。

“娘亲这般——可想过公父会如何想？娘亲不愿嫁给庞统，又不让孩儿将实情告诉公父，舅舅们又是这样的态度，娘亲难道还有别的法子么？”

苏盈玉沉默了。就如赵忆所言，嬴政将怎么办呢？这些日子她的纠结何尝不是陷于这些纠葛之中呢？公父、弟弟们、家与国、情与爱，心疼、愧疚，哪个选择都不能帮她逃避这些。

也许她能做的便是尽量将对那人的伤害降至最小。

那人——想必也是会理解自己的，而不会将过错揽在身上。

“忆儿，你明日再来，我给你一样东西，你带给她看。”

赵忆望着已经不再流泪的娘亲，心里满是茫然。他不知道等待他的又将是怎样的未来。而只道：“孩儿记住了，娘亲既然自己心中有了主意——也不要不吃饭了。孩儿想，娘亲的法子——总不至于是要弄垮自己的身子。”

“娘亲会吃的——忆儿，你且去准备罢。”

2.

在嬴政的预料之内，嫪毐这一拖就拖了一旬，相比于其他的那些大臣，他这个冠礼的主角显得冷静异常，仿佛加冠掌权一事跟他没什么关系似的。

王绾这些日子都是在听令嬴政的吩咐，也见到嬴政不时会召一些人来商谈。故而，他十分明白这位少年君王有多么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不过在意，并没有让这位年轻君王慌了手脚，也没有让他脾性大变、急不可耐。年仅二十二岁的嬴政稳重且极富洞见，甚至在军事上都隐隐展露出非凡的才能。自古以来，有能之君王并不少，可有能而又贤明的君王却很少见。因为，在各方面能力非凡的君主，遇到一些大事、要紧事常常不愿听信大臣们的意见，曾经的商纣王就是个典型。

但嬴政总那么有耐心，即使当时他已经有了决断，却还仍旧愿意俯首倾听臣子们的建议。在嬴政的手下做事，王绾的感觉便是可以畅快地将自己的观点想法表达出来，而不用顾虑太多。

原本，他对于来到嬴政的身边，亲身与嬴政共进退的选择还是心存顾忌的，因为嫪毐在秦国的声势如日中天，他这一选择有可能会送掉性命。

但在蕲年宫的这十几天里，他越加笃定自己的选择。

只待熬过这一段日子，等到嬴政加冠，执掌秦国大权，他王绾日后的势运必将蒸蒸日上。

士者则贤君而栖，他恐怕已经找到了一块上好的栖木。

“爱卿，箭矢制备如何？”

王绾躬身道：“回禀大王，在宫人侍女的连夜赶制之下，如今府库中已新添了两万余支新箭。”

嬴政闻言有些担忧：“这么多？质量可有保证？”

“大王放心，兹事体大，微臣以性命担保，质量绝无问题。若大王不放心，可以来府库抽查。”

嬴政望着王绾道：“不是本王不相信爱卿，只不过事关存亡，须得比平日谨慎百倍才行。你今日从卫队里找十几个人去试试箭。”

王绾闻言道：“微臣遵令。”

“须要小心行事。”

“微臣明白。”

嬴政点点头：“非常之时，朕还有一事要你去做。”

“大王只管吩咐。”

嬴政敲了敲木案道：“朕想在后山建一座小型的烽火台，不要多高，只要烧出的狼烟能冲天即可。”

“建台一事并不难。”王绾道：“只是这点燃烽火台需要狼粪，一时之间不知要从哪里运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