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功过相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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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王虽未亲政，可这几年来，大秦重建了一个太原郡，新建了一个东郡，秦国国土不断扩大，秦国于山东六国的攻势并没有消退。这实在离不开文信侯的努力。”

“及至大王加冠，文信侯也没有辜负先王所托，这一系列政绩足以见文信侯为辅佐秦国之政兢兢业业，忠心不二、尽心竭力。”

嬴政听着老廷尉将她即位以来，秦国每年的版图扩张如数家珍般道出，心里却是五味陈杂。

突然地，一个问题从她的心间冒出：吕不韦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呢？

以前，嬴政以为她是了解的，可到了现在，她却又很彷徨。

老廷尉的话勾起了她的回忆。

确实——就如老廷尉所言，在旁人看来，吕不韦辅佐自己可谓尽心尽力，为秦国之强大可谓呕心沥血。

父王在位三年即薨逝，在短时间内经历了两代君王没落的大秦，可以想象当时的政局并不稳定。

没有吕不韦的助益，嬴政也知道自己很难带着秦国完全。

吕不韦是奸臣么？显然不是。

那吕不韦是忠臣么？嬴政此刻没有答案。

她抬头淡淡地看着老廷尉道：“爱卿是否夸大了文信侯于秦国之功？”

老廷尉却道：“此番言论并非全然是老臣心中所想。”

嬴政挑了挑眉。

“可在旁人看来，在六国之人看来，文信侯就是为秦国立下了这些汗马功劳。”老廷尉转言道：“大王需得明白，一国之丞相往往是站在国家前面的人。在旁人看来，文信侯是秦国的主心骨。若秦国的主心骨乍然间没了，多少的流言要来其中搅一搅？大王新近加冠，即使依照秦律将文信侯斩杀，山东六国的人也没有在意真相的。他们的眼里只有利益和土地。”

嬴政道：“爱卿的意思是，若依秦律判|处文信侯死|刑，会给秦国招致战|争？”

老廷尉耸动着唇上的胡须道：“当此之时，秦国还未准备好。大王也还未准备好。”

“老廷尉可知人心思变？忠臣也会变成奸臣？人心难以揣测，因而只能考察一个人的所言所行。文信侯因一己之私，便养出一个嫪毐，祸乱朝政，若非本王及时察觉，恐怕今日和你说话的便是嫪毐那厮了。”

老廷尉脸色一僵，“大王——”

嬴政摆了摆手：“不过本王知道——本王确实还没有准备好。毕竟本王今日坐在这里好端端与你说话，也离不开文信侯在咸阳做后盾。文信侯及时止损，也算功过相抵。”

嬴政这样看，倒是让老廷尉愣怔。

“老廷尉啊——本王自小便是敬重你的。认为你铁面无私，刚正不阿。可如今连你都生了别样的心思——下面的人又该如何？”

老廷尉不知道嬴政说的“别样心思”是什么。

他噗通跪下“大王——臣是忠于大王的。”

嬴政一双丹凤眼定定瞧着这位年老的大臣道：“本王知道你的忠心。你能去而折返，敢于将肺腑之言告知于本王——本王很感激。只是，爱卿的这番言论作为廷尉一职来说，实在算不上称职。

秦律并非只看得见罚，而看不见赏。赏当其功，刑当其罪，这也是秦法之特点。

有功便赏，有错便罚，这是很简单的道理。但要对事，而不对人。

功臣自然会受得大家敬重，也会受得秦法青睐，加官封爵。

可谁也不能说，曾经有功的人，今次犯了罪便可饶恕。

秦律无分等级，刑过不避大臣。老廷尉如今却连这些也不明白了么？”

廷尉闻听嬴政的一番话，只觉得脸红心跳，羞愧难当：“臣辜负大王信托。”

嬴政站起了身走到老廷尉身边，将他扶起：“此事该如何判就如何判。”

“那太后——”

嬴政闻言沉默良久，最后轻叹了一声：“留下她的一条命罢。”

嬴政的一番话惊醒了廷尉，也让廷尉明白，嬴政真不是一个目光短浅的君王。这个新加冠的年轻人，有着许多人都没有的清醒和决断力。

在廷尉与嬴政共同的努力下，这桩牵涉多方，离奇曲折的秦国大案才有了最终完整的判|决：

嫪毐被车裂处死，宗族尽灭；卫尉竭、内史肆、佐戈竭、中大夫令齐等二十人被判处枭（xiāo，消）刑；嫪毐之门客舍人有一千一百二十四人，他们跟随嫪毐但并未参与谋乱，被除以鬼薪之刑；还有四千五百余享有爵位的家臣，他们跟随嫪毐并从事了此次的逆反，因而被剥夺了官爵，举家迁徙到蜀郡，住在房陵县，徙役三年；太后涉案其中，削俸三千石，迁于咸阳城外贡阳宫，永不入咸阳；相国吕不韦期间渎职，念其及时止损，功过相抵，不予罚判。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太难写了。。。

非常感谢姑苏小姐姐提供的关于秦朝法律的资料。

最后一段是参考《史记》写的，有些添油加醋，那个具体的人数没有考证的。。。大家看看就好，不要深究哈（抱头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