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006

请关闭浏览器的阅读/畅读/小说模式并且关闭广告屏蔽过滤功能，避免出现内容无法显示或者段落错乱。

大宴之后，秦政派人将在函谷关之外游走于诸侯之间的姚贾召了回来。

秦政都没给姚贾歇息的机会。直接派车将刚进咸阳的姚贾接进了王宫中。

托李斯的福,姚贾对于秦政反常的召见早就有了准备。

说实话,他十分想不通一件事。他与韩非素不相识,没结过仇怨,可是自打见韩非的第一面,姚贾就不大喜欢这个人。而韩非自然也不待见他。可不喜欢总归只是不喜欢，姚贾自问也没做过什么对韩非不敬的事来，哪怕对方总是没有一副好脸色,他也矜矜业业地完成秦王交待给他的任务。

可就是这么一份纯工作的关系,韩非也要在上面加点血。

各自好好活着不行么？非要拉自己下水。

战战兢兢地来到秦王的书房,却见里面还有王绾、国尉还有李斯。看到李斯,姚贾的一颗心安定了些。

秦政不像以前那样对他嘘寒问暖，劈头盖脸地就是一句尖锐的问话：“本王听闻你用寡人的财宝与诸侯结交,可有这样的事？”

姚贾老老实实地回答：“有。”

秦政见姚贾丝毫不畏怯地回答，立刻生了气：“你既然做出这样的事,还有什么脸来见本王！”

姚贾的手心出了汗,只好暗自在自己的衣服上擦了擦,他想到之前打好的腹稿，对着秦政便开始侃侃而谈起来：“曾参孝顺父母，因而全天下的父母都愿意曾参这样的人做自己的儿子；伍子胥忠于君主,因而全天下的君主都愿意伍子胥这样的人做自己的臣子；贞女手巧，因而全天下的丈夫都愿意贞女这样的人做自己的妻子。”

姚贾见秦政显出了不耐的神色，于是立刻收住了这个话头继续道：“现在臣虽然忠于大王，可是大王并不了解。”说着露出怅惘的神色。

秦政道：“身为秦国之上卿,爱卿却与山东之诸侯暗结，本王却不知这样的人也是忠心。”

姚贾挺直了腰背：“大王，我与诸侯结交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大王啊。臣永远记得自己的职责，游走于四国之间从不忘自己的本心。”

秦政没说话，只冷冷地盯着姚贾。

姚贾想起许久前秦政那番热情的样子，只觉得是天壤之别，但他仍旧忠心耿耿地道：“假如我不让四国归服大王你，还能让他们归服谁呢？假使我不忠于大王，四国之王还怎么能信用我自己呢？夏桀听信谗言杀死自己的忠臣，终于导致身死国亡，现在大王如果听信谗言，那可就没有忠臣了。”

秦政闻言冷冷的脸色却缓解了些，他揣摩着姚贾的一番话，心里竟然觉得有点好笑。

但是她的话还没问完。

“本王听说你曾经是看门人的儿子，但做了魏国的强盗，在赵国做官最后却因办事不力而被驱逐，你这样的人教本王如何相信你口口声声的忠心？纵使本王相信你的忠心，本王又如何叫你这样的人代表本王？”

姚贾这个见多了故事的人，没有被这个问题难倒，不过秦王这样没情面地将他的过去在王绾、李斯和美貌国尉的面前剖析开，饶是他再没有脸皮，也觉得难堪，对韩非的不喜欢转变成了极度的讨厌。

但相比于自己的小命，难堪就难堪一点吧，于是他开始了自己的表演：“大公吕望，在齐国的时候被自己的老婆从家里赶跑了，到了朝哥成了屠夫，可怜肉也卖不出去，投奔到子良门下，却被子良驱逐。没了钱他只得去卖劳力，然而没人愿意雇佣他。可仲求任用他却统一了天下。”

秦政原本平线似的嘴角，因这句话有了弧度。

姚贾继续滔滔不绝：“管仲，他曾经是鄙人那地方的商贩，在南阳时隐身苟活。到了鲁国后却又成了一个没有定罪的阶下囚，可齐桓公用了他却称霸了诸侯。”

姚贾恨不得将这些出身低贱的大人们都从地下拉出来给自己作伴：“百里奚曾经是虞国的乞丐，相传他的身价在当时只值五张羊皮，然而秦穆公用他做相国，却使得西戎各国都来朝拜。”

“晋文公用了中山的大盗，才在濮城战胜了楚国。”

秦政道：“照爱卿这样的话，秦国要想统一六国建立亘古大业，得从各国的大狱里，郊野之间寻找盗贼和乞丐么？”

苏盈玉听见这番曲解，忍不住看向了秦政，却见到了秦政眼里的好整以暇。

姚贾闻言，心中的难堪烧成了怒火，可他还要心平气和地对着秦王升华主题，而径直忽略了年轻秦王的这番促狭：“这四个人都有令人羞耻的曾经，让天下人看不起，但英明的君主任用了他们，知道可以同他们建立功业。”

还没等秦政曲解，姚贾又继续道：“假使他们像卞随、务光、申屠狄这样的人，人主哪里能任用他们呢？”

秦政听见这三个名字嘴上的笑倒是没了。目光也认真起来，她望着姚贾等着对方的下文。

“所以，英明的君主不看他们的污点，不听别人关于这些污点的谬论，也不随意任用被旁人评价为君子的人，而只考虑那些于自己有用的地方。”

“所以只要使得国家得以保存，大业得以建成的，哪怕外界有人说他们的坏话也坚决不听信；哪怕有高出世人的名声，却没有为人主、为国家建立一点儿功劳的也不予赏赐。”

“这样群臣没有谁敢不建立功劳而就向君王索取的。”

秦政知道这些话都是姚贾对前些日子韩非在宴会上所陈非议的隔空回应，目光扫过了李斯，不动声色。

姚贾见秦政沉默着不说话，一时心里也有点没底。

就在他感觉到天要塌下来时，秦政终于面上带起了明媚的笑意：“先生说得很有道理。是本王误会先生了。”

平地风波便在姚贾的故事里消散，但这场风波却又要在韩非的世界里兴风作浪。

而这狂风是韩非自己刮起来的。

秦政在收到韩非呈上来的存韩书后，心里再也没有了当初的热衷和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