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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青儿,你也知道他这么大的孩子,有自尊心,肯定不希望我们做父母的的老管着他,他会嫌烦的。”沈长明硬是要在眼前母慈子孝的场景里,横插一脚。

沈觉回头瞪他一眼。

“你看你看,我都说不得他。”沈长明手搭在赵青的肩膀上,半躬着身体,凑到她耳边,亲昵道,“没有你的话,我要怎么办啊,这个儿子好凶啊。”

赵青被他的呼吸弄得脖子痒,可身体无力,又避无可避,只能嗔骂:“现在知道儿子凶了?你以前可没少凶我们叫叫呢。”

“是是是,以前是我错了。”沈长明也好声好气地哄着妻子,他甚至不顾姿态,一屁股坐在藤椅另一侧的大马扎上,长腿艰难地收拢,然后从桌子上捞了个苹果,用小刀慢慢削皮。

“等会儿吃个苹果吧?”

“我不吃。”赵青说,“你给叫叫吃。”

“他都比我高的大小子,还好意思吃他爹削得苹果?”沈长明笑盈盈地看向沈觉。

沈觉适时回道:“我才不吃他削得苹果。”

“你们父子俩啊。”赵青轻轻摇着头,脸上笑意未见,“看着一个比一个高,性子一个比一个幼稚。”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场景没有存在太久,沈长明苹果还没削完,赵青已经体力不支地昏睡过去。

阳光下,女人的脸白得都快透明,明明室外二十五六度正适宜的温度,可她浑身穿得严实,从前一头乌黑透亮的长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顶做工精致的手织帽。

沈长明和沈觉都没有动,他们安静地看着赵青的睡颜。

一直到沈长明完整地削完一个苹果,他将苹果放到一边,手心躺着没断过的苹果皮:“听说,只要苹果皮不断,人就不会走。”

沈觉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是时候再给你妈妈编一顶帽子了。”沈长明拢了拢赵青的帽子,又侧过脸问沈觉,“你的围巾什么时候做好?”

沈觉根本不想搭理眼前这个人。

沈长明也不恼,见天阴下来,弯腰将赵青抱起来。

他站直身体后,没有动,神情是冷的,如果细看,或许能捕捉到他眼神里的一抹茫然。

“又轻了呢。”沈长明望向沈觉,“你妈妈,昏睡的时间是不是越来越长了?”

“这不都是拜你所赐!”沈觉再也忍不住,可哪怕是这样,他也极力克制住声音的高度,生怕惊扰到对方怀里抱着的人。

就在父子俩僵持之际,楼下突然传来死亡重金属的音乐嚎叫——

“didyoueverhearwhatitoldyou你可曾聆听过我的劝说

didyoueverreadwhatiwroteyou你可曾阅读过我的寄语

……”

沈长明和沈觉双双脸色齐变。

沈长明抱着赵青,快步往她房里走去。

响彻整个屋子的音乐声继续——

“didyoueverlistentolayed你可曾听到过我们的演奏

didyoueverletinwhattheworldsaid你可曾在意过世界的诉说

……”

沈觉下楼梯,找到发出声音的地方,是沈义的房间。

他拧动把手,门从里面锁住,打不开。

里面的人则惬意地很,就听到音乐声里还加入了沈义的鬼哭狼嚎——

“didwegetthisfarjusttofeelyourhate我们曾为了感受到你的恨意而远行

didweplaytobeeonlypawnsinthegame我们的表演可曾变成赌注

howblindyoube,don\'tyousee你有多盲目,还不明白吗!

……”

作为一个科科近乎满分的学霸,沈觉很快听懂歌词的意思,这种意有所指歌词……

“你让开!”有人在身后呵斥道。

沈觉慢了一秒,就被沈长明推到了一边。

只见沈长明神色暴怒,如厉鬼沾身,用力地踹了一脚门,凶神恶煞冲里面大喊:“沈义,你给我把门打开!”

而音乐声,已至高.潮——

“blindfoldfortheblind为盲人戴上眼罩

deadsiblingswalkingthedyih行尸走肉般行走在死亡之路上

noosearoundachoki缠绕上窒息心灵的绳套

eternitytornapart撕碎到永劫不复

slowtollnowthefuneralbells并缓慢地敲响丧钟

‘iodietofeelalive’‘我需要通过死来感受我还活着’

……”

随着一声巨响,沈长明将门踹开,他像一头发怒的狮子,将沈义房间的音响砸了个稀巴烂。

沈义顶着一头嚣张至极的金毛,桀骜不驯又满眼讽刺地看向沈长明,“你们夫妻恩爱的戏演完了?”

言罢,他又挑衅地瞅着门口的沈觉,吹了口个口哨:“哦,还有你,我那父慈子孝的欧尼酱。”

回应沈义的,是沈长明一记响亮的耳光。

沈长明揪着他的衣领,声音阴狠:“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不许吵到你妈妈?”

几乎是下一秒,沈义细皮嫩肉的脸上,就浮现一道红肿的掌印,可他并不在意,甚至还用舌尖顶了一下受伤部位的内侧,讥讽道:“那你有本事就让我别出生啊,欧多桑。”

“可以,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儿子。”沈长明冷笑一声,将沈义摔到地上,他左右看了看,似乎想找什么趁手的东西。

沈觉意识到不对,赶紧将沈义从地上拉起来,推到门外。

门重重地扣上,门外沈义还不怕死地叫嚣着:“你让我进去,我倒要看看,他是怎么弄死我的!”

沈长明手上已然操着一把电吉他,他瞥一眼沈觉,问道:“你把他推出去干嘛?”

“他脸上的事已经不好跟妈妈解释,你要再对他做点什么,妈妈还能受得起刺激吗?”

“这一点我比你清楚。”沈长明打开门。

“来啊,我还就不怕……”沈义看清楚他手里拿的东西后,终于变了神色,“你要干什么,你打我可以,你别碰我吉他!”

可沈长明是什么人,他拎起电吉他,当着沈义的面,往墙上砸去。

“嗡——”一声,吉他折成两段,琴弦崩得乱七八糟。

沈长明将手中半截吉他扔到沈义脚下,“再有下次,就不只是把吉他了。”

沈义半跪在地上,抱着自己心爱吉他的“尸体”,看沈长明的目光充满怨恨。

可沈长明并不在意,他甚至还笑了一下,对旁边的沈觉道:“他该不会真的觉得有人想他出生吧?”

言罢,也不需要任何人回答,沈长明扬长而去。

沈觉背靠着冰冷的墙壁,一脚踩在上面,“平时你惹我就算了,你惹他这个疯子干什么?”

“你们不觉得恶心吗?”沈义伸直一条腿,坐到地上,“看着你们在阳台上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模样,我就想吐。”

“她也是你妈妈。”沈觉说,“她怀胎十月把你生下来的,生你的时候还遇到了羊水栓塞,差点儿没救过来,现在她身体这么差,跟你的出生有一半的关系。”

沈义低垂着脑袋,头发遮住他的眼睛,“对啊,所以我就不该出生,你以为我想给你们添堵啊,谁他妈想活在这个烂透了的世界里。”

沈觉直起身,他没管地上的沈义,只走之前,说了句:“别人我不知道,至少她,从没怪过你。”

……

从学校出来后,岁枣枣走回大姨家所在小区。

她脑子里装满了各式各样的疑惑,却不知道找谁问。

哥哥肯定还在睡觉,他就算醒了,也是饿醒,吃了东西后估计又爬回床上补眠去了。

岁枣枣坐在沿路的长椅旁,目光呆滞地看着前方。

不能这样消沉下去。

岁枣枣揉了揉自己的脸蛋,翻开自己的包包。

里面除了纸巾钥匙和一些女孩子都有的小东西外,还有她下午上课的部分东西。

本来是以为中午会在外面吃饭,为了跟小伙伴逛街,她特地精简了绘画工具,只带了素描本和画笔。

这本素描本是她才换不久,前面只画了十几页,她记着老师说过,素描是最基础的东西,常画常新,她家里已经堆了好几十本。

岁枣枣拿铅笔朝远方比了一下构图。

四周全是高耸入云的房子,实在没什么好画的呢。

岁枣枣起身,在小区里逛了逛,找了个能看到人工湖和人工桥的地方,她也不讲究,直接坐在草地上,找到还算入眼的风景,便开始画起画来。

随着太阳逐步攀高,气温越来越高。

女生额头脸颊全是细细密密的汗水,可她的神情很平静,整个人完全沉浸在绘画之中。

直到想画的东西全绘进白纸中,岁枣枣才收了笔,平静柔嫩的面孔下,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

她看了眼手机,已经十一点半了。

她画了一个多小时。

岁枣枣收起半成品,准备回家先吃饭,再把画给补齐。

走回大姨家所在楼栋,一进大厅里,与室外截然不同的阴凉温度,让岁枣枣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中午正是电梯繁忙的时候,两边的电梯都有人使用,岁枣枣摁亮上行键,耐心等着。

左边一架电梯先下来,十几秒后,停到了一楼。

岁枣枣等里面人先出来,再进去,突然一只手又把她拉了出来。

“啊?!”岁枣枣抬眸望去。

“看什么看,连你哥我都不认识了?”周澈双手抱胸,觑着岁枣枣,待看清自个儿妹妹的脸,惊道,“枣儿,你做啥去了?你脸怎么这么红?!”

“有吗?”岁枣枣用手机黑屏照了照自己的脸,“我没觉得哪里有问题啊。”

周澈掏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怼上她的脸,“自己看。”

岁枣枣:“……”

她捂着自己的脸,把周澈的手机推开:“哥,你太过分了,这种死亡镜头死亡角度。”

搞得她看自己好像个又红又肿的番薯。

“你以前怕过苹果前置摄像头?”周澈敲她脑袋,“是不是都快忘了自己原本长啥样?”

“真那么严重?”岁枣枣这才开始担忧。

周澈点点头,“本来想带你出去吃饭现在不想带了的程度。”

“……你可是我亲哥。”

“不,你搞错了,咱俩是表的。”

“……”

岁枣枣吸了口气,“我保证不告诉大姨我哥天天吃好吃的不带我!”

“臭丫头。”周澈捏她的脸,“我倒是想带你去,你现在这样,你自己敢去吗?”

“好疼的!”岁枣枣忙推开他手,捧着自己的脸,深刻地担忧自己是不是真的要变猪头了,但为了食物,她不得不再次争取,“我有什么不敢去,我是去吃饭的,我又不是去相亲。”

“行,你不后悔就行。”

十五分钟后。

岁枣枣瞥了眼包厢里坐着的人,脚步一顿,掉头就要跑。

周澈从后面扯住她领口,笑嘻嘻道:“枣儿啊,你跑啥?难不成里面有怪兽能把你吃了?”

“额那啥……我还是回家吃饭好了。”

里面虽然不是怪兽,可也差不多。

如果她知道沈觉会在这里出现,她说什么也不来了。

“别啊,来都来了。”周澈和蔼可亲地劝说道,“至少碰个面再走也不迟?”

岁枣枣磨牙:“你可真是我亲哥,真的!”

“害,都说了是表的。”

就在兄妹俩在门口演双簧之际,沈觉离开位置,走过来。

他刚刚看到岁枣枣,也听到她跟周澈的说话声,可人迟迟不进来,难免让人着急。

“怎么不进来?”

“你问她啊。”周澈从后面勾着岁枣枣的脖子,将她晒得都快脱皮的小脸捏着下巴给沈觉看,“别的小姑娘逛街不但要带防晒霜遮阳伞遮阳衣什么的生怕自己被太阳晒到一下,她倒好,仗着自己晒不黑,就这么糟蹋自己的脸。”

岁枣枣都快哭出来了,周澈太过分了,明知道她现在的模样没脸见人,还……还这么给沈觉看,就算,就算她对沈觉只有纯洁的儿时情谊,可也不能这样啊!

岁枣枣用力地踩了一下周澈的脚。

周澈吃疼,松开手,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完了,好像玩过火了。

岁枣枣简直不敢去看沈觉的目光,她包着背包,掉头想跑。

而这次,她并没有再能从沈觉面前跑掉。

沈觉紧攥她的手腕,将人用力一扯。

岁枣枣前脚刚踏出去,身后一道蛮劲袭来,她甚至都来不及收回步伐,身体踉跄,重心不稳,顺着惯性,重重地向后倒去。

猝不及防的轻呼还在嘴边,周澈大喊的“小心”响在耳后,岁枣枣肩膀撞入一个坚硬的怀中,同时还有另一道稍显清冷的声音响起。

“没事儿,有我。”

身后人稳稳地扶住岁枣枣的身体,而女生的手堪堪按住他的手臂。

目光所及,正是男生轻轻滚动的喉结,和能养鱼般的锁骨。

一阵慌乱后,周澈松了口气。

“就吃个饭,又不是做什么,你们搞这么大的动静……”他话说到一半,才突然发现眼前两位的姿势,看起来,似乎,有那么一点儿不太妥当。

“枣儿,你在看哪里?”

岁枣枣别过脸,气息有点不稳:“看你啊。”

周澈没回他,用更加森然的语气,问沈觉:“兄弟,你的手,放哪儿呢?”

沈觉虚握着岁枣枣的腰,原本是怕人真的摔到,可经周澈这么一提醒,仿佛就变了点味道。

但沈觉是什么人,泰山崩于前都能不变色,更何况只是朋友的暗含一丝威胁的话。

沈觉淡定地收回扶腰的手,却没有放开抓着的女生的手腕,“先吃饭。”

一直到落座,岁枣枣的手才重回自由。

“先喝碗莲子羹,”沈觉舀一碗银羹递到她手边。

安静下来后,岁枣枣才察觉到身边人有些异样,好比现在,对方的一举一动看起来都是为了她好,可里面总能让她感受到一丝半强硬的态度。

这种态度,配合着沈觉沉静漆黑的双眸,让人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去反抗。

折腾半天,岁枣枣也没了逆反心,便顺着对方的好意,慢慢地吃起甜甜的莲子羹。

反正她这副模样,在之前已经被周澈暴露无遗,她也再没什么好怕的,难不成沈觉还能给她拍个照po到网上去?

“你们先吃。”沈觉见岁枣枣开动后,朝周澈微抬下颌,“我出去一下,很快回来。”

人走后,岁枣枣才敢问周澈:“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周澈夹着桌上的肉,玩世不恭道:“他能有什么事,年纪第一,家庭富裕,长得又帅,不缺人追,人生赢家,莫过于此,不必羡慕,好好吃饭。”

“哥,你能不能好好说话?”岁枣枣沉沉地叹了口气,“我们还能不能愉快地做兄妹了?而且我都怀疑你们两个就是传说中的塑料兄弟。”

周澈动作一顿,筷子搁桌上,瞅了眼门口,见人还没来,说:“其实的确有一件事,他没直说,都是这些年我跟他做同桌后,根据一些事情拼凑出来的结果。”

“所以是……”

“他妈妈好像生病了,病得还挺严重。”

说到这个,岁枣枣不禁想起早上零班门口时,听到的话。

“那……那个今天给他开家长会的?”

“害,以你哥堪比福尔摩斯的侦探水平,我敢打包票,那人不是他家的保姆就是他爸那些想要上位的秘书。”周澈撇撇嘴,“所以你哥才说他是豪门公子嘛,豪门,除了钱,什么多你知道吗?”

岁枣枣傻乎乎地摇头。

“傻妞,秘辛多呗。”周澈用筷子敲了一下岁枣枣的脑袋。

岁枣枣冲他努努嘴,扯到脸蛋,又一阵疼。

周澈看着她笑。

岁枣枣生气又不敢气。

而这时,沈觉走进来。

手上拿着一块干净温凉的毛巾,还有一盒药。

作者有话要说:  这大概就是哥哥和“男票”的区别(虽然还未能上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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