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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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卫国仔细看了看这个阔别了数十年的儿子,又捶了捶他的肩膀，笑道：“好小子，长结实了。”

孟修齐挑了一下唇,“您怎么有空过来接我了？”

孟卫国道：“我刚好有时间，顺便就过来了。别多说了,先上车。”

孟修齐跟着上去，一路上和孟卫国随口聊着天,没多久就到了他们现在住的大院。

孟卫国道：“你爷爷回来后,又把咱们家原来住的房子分配回来了,此外还有一些曾经的东西也还了一些,可惜到底过去了十来年，能还回来的也没有当初的十分之一。”

“能还回来一部分就不错。”孟修齐道：“爷爷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孟卫国点头,“除了刚开始还有点不习惯以外,现在没什么事了,身体也没什么大的问题,儿子,这些都要谢谢你，是爸没用,才耽误你了。”

孟修齐摇头,“没有。”

当初闹运动，孟怀远作为被调查的一个，中间出了不少的事情。

最后看转圜不行，孟怀远当机立断让孟卫国带着一家老小和他断绝关系，这样至少能保一个是一个。

孟卫国当时还死活不愿意,最后他们折中商量了个办法——

孟怀远先下乡接受改造，正好当时孟修齐也快高中毕业了，等到他一毕业,他们就想办法把他送到孟怀远改造的地方，照顾他。

如是一来，就是数十年。

这些年来，孟卫国长长觉得自己对不起父母，也对不起儿子，可他也明白这样的办法是最好的。

至少他好好的，这一老一小他都能想办法按照照应照应。

如今，他们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这么乱七八糟地想着，孟卫国和孟修齐已经进了屋。

孟怀远和方楚瑜一个在客厅里面自己和自己下棋，一个在厨房忙来忙去。

等到孟修齐一进屋，孟怀远便抬头看了一眼，打了后说：“回来了。”

孟修齐点头，把随手带过来的行李放下，然后就看见方楚瑜从厨房跑了出来。

“儿子！”方楚瑜一见到孟修齐就上下左右把他看了好几遍，然后又哭又笑，语无伦次说了好一会儿话。

之后一家人吃了顿便饭，孟怀远见孟卫国和方楚瑜一直朝着他使眼色，便清了清嗓子，对着孟修齐问道：“你之前写的那几封信是怎么回事，什么叫你有了喜欢的人了，我怎么不知道。”

孟修齐当时只大致解释了一下留下来的原因，没有具体说清楚，一来是觉得这样说不清楚，二来也是绝对这样对苏明安来说不公平。

既然孟怀远这会儿问了，孟修齐便大致说了，顺便解释了一下苏明安的情况。

孟卫国和方楚瑜可不知道苏明安是谁，他们唯一担心的是儿子以后要找一个没有文化的农村妇女，那他的下半辈子可怎么办？

倒是孟怀远想了一会儿后问道：“你说的那个不会是之前闹哄哄地先把那个什么赵什么的举报了的，后来又把自己的爷奶也举报了的那个吧？”

“什么意思？”方楚瑜瞬间叫了出来，“什么叫举报？儿子，你……你怎么会看上这样的人，你……不行，我坚决不同意，你就是娶一个没文化的农村妇女也比娶一个道德败坏的人强多了！”

孟怀远当时情况特殊，了解的也不是很多，便盯着孟修齐说：“你仔细说说吧，我相信你不是随便决定的。”

孟修齐点头，大致解释了一边苏明安的情况，顺便还说了她的猜测和打算。

孟修齐看向孟怀远问道：“爷爷，高考的事情，你有听说吗？”

孟怀远满脸惊讶，“你小子唬我呢，她一个农村长大的姑娘能想到这些？”

孟修齐摇头，“没骗您。”

孟怀远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顿了一会儿，他道：“这个风声确实有人提过，我估摸着以后肯定会放开，但具体要怎么操作，什么时候，就不得而知了。”

孟修齐表示明白，而后又被孟卫国和方楚瑜包围着问了很多关于苏明安的事情。

最后，两人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要说人家姑娘不好吧，从孩子的嘴里面听到的也确实挺好的，有能耐有本事。

要说好吧，可一来那是个乡下的，虽然说读过书，但又结过一次婚。

可要让他们开口说不行，他们也张不开这个嘴啊。

尤其自己养大的孩子自己清楚，他们儿子一看就是真的上心了，不然也不会附和他们说这么多。

但还有一点，让他们有些不爽——

那个见苏明安的竟然没看上他们儿子！

真的是，他们儿子很差吗？

就是放在京市，那也可以说是能排得上号的，你一个乡下的姑娘还挑剔起来了，可真没眼光！

不过腹诽归腹诽，孟卫国和方楚瑜都没有说什么，只是嘱咐孟修齐赶紧去休息。

孟修齐当然知道家里面的人要消化一段时间，便不再打扰他们。

孟卫国和方楚瑜就围着孟怀远开始问一些相关的信息，奈何孟怀远当时身份不便，知道的还真不太多。

不过孟怀远道：“这也什么值得你们这么大惊小怪的，修齐做事情心里面一项有成算，他看上的肯定不会差了，再说了我听着人家姑娘也确实不错，你们就是该担心也该担心自己儿子回头能不能把人家姑娘给骗回来给你们当媳妇，要是骗不回来，按照那小子的性格，你信不信他打一辈子的光棍。”

孟卫国：“……”

方楚瑜：“……”

面面相觑，好像也确实是这样。

“那要不我们给想想办法，儿子的年纪也确实不小了。”方楚瑜道。

孟卫国无语，“这我们能有什么办法，人家在天南我们在海北，鞭长莫及的。”

方楚瑜又赶紧皱眉，“那儿子的婚事怎么办？”

孟怀远见状摇头道：“你们急什么，让那小子自己去想办法弄，他都多大了，要是连个对象都没办法，那也太蠢了。”

孟卫国&方楚瑜：“……”

好像也只能这样了。

且不说京市这边的情况，就说大西山这边，苏明安带着俩孩子以及一个臭不要脸要跟着的周延一起出门逛了一趟市里面。

买了糖果小吃等等的年货，还买了新衣裳新鞋，其他不要票的，只要苏明安觉得合适的，都要了一点。

而后，又在市里面的其他地方玩了一圈，还一起去看了电影。

周延还和苏明安啧嘴说：“你说老孟要知道我和你一起看电影了，不得要气死了。”

苏明安白了他一眼，“就你长嘴了，一天到晚就一直叭叭叭。”

周延往嘴里面塞了瓜子，“那我还就要说了，长嘴出了吃不就留着说话的，你别不是和老孟学成了吧。”

苏明安懒得理他，“赶紧看电影。”

周延也不干太戳苏明安，也就不说了。

临到要走的时候，苏明安还带着二玉和三土去了照相馆照了好几张照片，和人家照相的师傅说好了，等到相片洗出来后就给他们寄过去。

为此，苏明安还给人家送了半斤水果糖。

转眼就到了大年三十。

今年有窑厂顶着，大西山家家户户的日子都过得不错，一大早就看见袅袅炊烟在空中升腾，不怕冷的孩子在外面嘻嘻哈哈地跑，嘴上不停地嚷嚷道：“吃肉了……吃肉了……”

苏明安带着二玉和三土以及周延在家里面准备了鸡鱼肉蛋做了十多道菜，还包了二百多个饺子。

周延就对着热气升腾的厨房感慨道：“可惜了这么多好东西，老孟是吃不到了。”

苏明安觉得周延话多，就说：“人家在京市什么好吃的吃不了，说不定现在就在吃烤鸭或者吃西餐呢，你省省吧。”

“你怎么知道京市有烤鸭还有西餐？”周延连忙就问道。

苏明安反问说：“这个是什么大秘密吗，我不能知道？”

周延：“……倒也不是什么秘密，就是没想到你知道的挺多的。”

苏明安“哼”了一声，“反正不少。”

二玉和三土听着好奇，便问道：“大姐，什么是烤鸭啊，还有西餐，西餐是什么东西，好吃吗？”

苏明安当然不能说自己知道，便朝着周延抬一抬下巴说：“问你们周大哥。”

二玉和三土就开始追着周延问东问西。

好在周延这人虽然话多了一点但是耐心很好，也不嫌弃二玉和三土烦，一个问题问了很多遍也会一样耐心解释。

还打保票说：“等你们以后去了京市，周大哥就请你们去吃烤鸭还有西餐。”

二玉和三土倒也没有当下就应下，反而看向苏明安。

苏明安无所谓道：“还不谢谢你们周大哥。”

吃了他们家这么多的烦，虽然说他也带了粮食，但让他回请一顿也没什么，苏明安非常痛快。

周延也跟着大包大揽，“放心吧，就包在我身上，只是现在我还回不去，你们恐怕要等等了。”

俩孩子有苏明安之前给他们说的保证，当下也不着急，就说：“没事，我们不着急。”

苏明安就随便他们闹，等到饭好了，就开始吃饭。

因为今年的饭桌上多了一个周延，苏明安也没在多说什么，就直接让开动了。

一顿饭从天边还露着灰一直吃到天黑透了。

周延不好一直在这儿待着，就要告辞。

苏明安把多准备的一份年夜饭递给周延，周延低声道了谢，然后抹黑提着饭去了山上的小破屋。

以往都是他和孟修齐过来陪着几个老人过年，如今老孟不在这儿，孟爷爷也回去了，小破屋里面一下子清冷了很多。

周延也没有叭叭叭太多，反到对着他们说：“老孟说这次回去问一问情况，说要是好的话，可能再过不久你们就不用在这里受罪了。”

周教授皱眉，“你让孟小子问的？”

周延摇头，“不是，他自己和我说的。”

周教授就说：“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呢，这些年外面变来变去的，孟老头现在还不知道有没有事呢，他惦记着我们干什么，别回头再害了他们自己。”

周延就说：“他做事情有分寸，要是情况很乱的话，他肯定不会乱来的。”

“不过，”周延环顾这件破旧的屋子，有看了看其他三个垂老的身影说：“四·人帮已经没了，外面越来越多平反的动静，我倒是觉得这是一件好的预兆，说不定过年后没多久，你们就都能回去了。”

几个老人不置可否，但也没再说什么丧气话，高高兴兴地吃了一顿年夜饭。

眨眼就过了初三。

这边有个习俗，初三过后就能干活了。

因此刚放了五天假的窑厂又开工了，就等着烧砖卖货赚钱。

孟修齐正月初七就回来了，刚好开工没多久。

他先是去窑厂看了看，又捡了一些工作完成，等到天黑的时候又提着不少东西去了苏明安家里。

给苏明安带了京市高中的一些资料和钢笔以及一些本子，二玉三土是一些延申读物和两身衣裳，至于周延那边，孟修齐就分了一点吃的给他。

周延大呼不公平，苏明安也觉得不太好。

想了想，苏明安道：“太多了也太贵重了，这样吧，多少钱，我结账给你。”

周延一听就不干继续叭叭叭了，下意识看向孟修齐。

孟修齐冷眼扫了他一下。

接着没再搭理他，孟修齐对着苏明安摇头，“不贵，我平时也没少麻烦你，收着吧。”

苏明安皱眉，孟修齐又道：“我回去打听了一下，确实有在商量高考的事情了，虽然暂时还不确定什么时间，但显然也就这几年，你不是要复习考大学吗，这些正好用到。”

然后又转身面无表情地顶着周延道：“外面的情况已经在变好，如果恢复高考的事情定下来，周教授他们应该很快就要调回去了。”

“真的？”周延也顾不得其他的，连忙就说：“老孟，你没骗我呢吗？”

孟修齐摇头，“没。”

周延捂着胸口大喘气，“可我这也太惊讶了，说实话，过年的时候我还和爷爷他们说什么他们或许很快就能回去的话，其实我就是夸海口，想要他们高兴高兴，心里面半点底也没有，现在你这么一说，我算是放松了好大一口气。”

孟修齐简单“嗯”了一下，又和周延了解了周教授他们几个的情况，便不多说了，只是道：“等通知吧，应该也就这两年了，你也别再到处乱说。”

“放心，我知道了。”周延连忙保证。

苏明安看着也没自己插嘴的机会，想了想，也不打算和孟修齐磨叽了。

她让二玉和三土把东西都收起来，然后去烧饭。

吃饭的时候，周延又得瑟了起来，叭叭叭地说他和苏明安姐弟三个去市里面逛街以及看电影还有拍了照片的事情。

周延还和孟修齐说：“我们当初说好了等到照相馆那边一把照片洗出来就给我们寄过来，今天都初七了，我觉得也就这几天了。”

苏明安无语地看向周延，真不愧他的外号周蠢蠢。

果然，孟修齐的脸色自听到周延炫耀这么多的时候就不太好看，虽然他一贯也没什么多的表情，但苏明安还是感觉到孟修齐盯着周延的次数变多了。

啧！

苏明安暗暗摇头，只能私底下祝福周延好运了。

苏明安不知道孟修齐私底下是怎么对付周延的，不过接下来的几天，周延一直苦瓜脸，整个人申请怏怏。

转眼就是正月十五。

可惜家里面去年的灯笼坏了，今年想去供销社买却又偏生在十五的前两天一直下大雨。

苏明安懒得出门，干脆就带着二玉和三土一起自己糊灯笼。

原本按照苏明安的打算，她直想糊几个四四方方的红灯笼就行了，反正也是应景了。

不过周延嫌弃不好看，就说：“怎么找也要弄个图案在上面吧，不然光秃秃的一点也不好看。”

说实话，苏明安写字一般般，不丑，但也不是好看的那种。

画画更不会，更别说剪纸什么了。

因此苏明安很光棍地说：“不会搞那些花里胡哨的，要不你来。”

周延：“……”

苏明安见状就知道周延也就是嘴上功夫，就说：“不会就别多事。”

周延：“……”太委屈了。

孟修齐这时候就说：“要不我来吧。”

苏明安：“？”

“你会搞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苏明安连忙问道。

孟修齐点头说：“会一点。”

“那行吧，交给你了。”苏明安赶忙给孟修齐腾地方。

孟修齐摇头说：“我一个人一时半会忙不过来，我把东西画好，你们裁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自然是点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