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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神界。

与桃夭根本就没做缠斗的长谈带着狐狸回到九重天,他神色无甚变化,周身还是散着温和的气质。

从凡界回来后,千杯已经从手掌大变回了原形,此时便牢牢地用四只脚跟在长谈身后。

“君上。”片刻后,千杯嗫嚅着出声道。

一人一狐是往太子寝宫去的。听到身后声响,长谈微微侧头,余光往下看去,回应:“嗯。怎么了?”

“君上。”得到应答千杯的四只脚走的更快了些,以至于和太子殿下并排走了它才放慢了一些步子。它仰头看着长谈:“真的是天君让君上去杀南征将神伴侣的吗?”

“不是。”长谈否认,否认的却不是杀他伴侣,而是另外一个:“我去解决妄初幼时玩伴。”

千杯声调沉闷:“但南征将神的玩伴就是他道侣啊。”

“嗯,”长谈点头,认同了:“你说的有道理。那便是去杀他道侣吧。”

之前一直吵闹着要去凡间看看妄初的心上人,长谈都一直有事,虽然很长时间都没能如愿,但这却逐渐导致了千杯对天神心上人的好奇心,总想着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才能让妄初这般在意。

没想到后来见到了,发现妄初喜欢的并非姑娘,而是和他一样的男人,可当时千杯心里除了有些惊奇之外,是没任何意外的。

因为待在长谈身边的数万年,他很明白自己喜欢谁。

加上妄初天神九万岁了,之前身侧一直没有个人相伴,天上对他的传言可谓是一点都不友善——要么不行,要么龙阳。

对于这些千杯自然都清楚,自己也做过了解,对某些事情很早就明白了。

所以他丝毫没有像初次看到男人跟男人的惊慌失措与疑惑不堪,更没有像长谈那样冷着声音评价“荒唐”——虽然听着他亲口说这两个字,自己很难受就是了。

只是先不谈这个,到了人间的客栈里见到厌灼华时,从几人的动作和说话的字里行间便能看出,妄初天神明显是极度喜欢他的。

同他们说话时,他每句欢快上扬的尾音似乎话里话外都透着炫耀,与厌灼华说话,又似满心满眼装的都是他。那种感情和状态,一个人如若在没有动情的情况下,是绝对表露不出来的。

可现在二人显而易见还没有修成正果,长谈就要前去给别人制造坟墓。千杯原先并不知晓,眼下知晓了也还在震惊中未回过神来。

当时听见南征将神说的“你想杀了灼华?”,待在长谈怀里的千杯感到的冲击力并不比妄初少。

但他毕竟是长谈身边的冰火狐,有什么话他们可以回到九重天关起门来自己说,却不能过于明显的给别人看。

眼下回来了,想问的是得要问,惊疑不解之下,千杯这才有了他的如是一问。

长谈面不改色地说完“那便是去杀他道侣”,千杯只觉脑子有些懵然,他脚下动作微顿,听见自己问道:“为什么?”

闻言还在往前走着的天族太子也停了下来,他思忖片刻,答:“我是被命令的,无从选择。”

听到这句千杯心里倒是好受了点,不过他又问:“那……天君为什么要你杀了妄初天神的道侣啊?”

“……唉。”不知为何,长谈近乎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他转身前进两步蹲在地上将千杯抱进怀里:“父君自有他的道理吧。剩余的,我也不知。”

狐狸老老实实的待在长谈怀里,沉默半晌,才闷声答:“哦。”

同时又在心下由衷的希望南征将神可以保护好他的心上人。

只是一人一狐继续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后,千杯突然想起来还有件事:“君上,你在我身上施了以假乱真的术法了吧?”说完他狐狸眸子垂下来,看着渐渐被他们甩到身后的各路景色:“小索身上的以假乱真……是通过我对吗?”

如若按凡间的时间来算,离那次遇见小索已经过去了一月有余。最开始的时候,千杯本来陪着君上回九重天,路上却突然感到了一阵心悸感,犹如最隐秘之处的角落被人窥探了,又或自己被赋予了某些场景,然后这些情景又被一一传达给了另外一个人。

但他只以为他是因为没来过几次凡世,内心激动兴奋而已,并不是什么需要注意的异样。

但就在前不久,与心悸全然相反的解脱感随后而来,这次再愚笨的人也能感知到自己身上出了些问题。

可无论是在没注意之前还是在察觉异样之后,他一秒都没有把怀疑的目标安在长谈身上。直到妄初询问长谈他是不是下过以假乱真的术法,一直都未想通的千杯突然如醍醐灌顶,清醒了,也明白了。

心悸是因为通过他被施了以假乱真的人头晕眼花,陷入了沉睡,他有轻微的感应。解脱又是由于沉睡中的身体醒了过来,整个人感到了脚踏实地,他也安分的从不真实的云端踏入了人间。

怀疑并不是毫无理由,毕竟他在凡世的那次和君上走散——只是他们自导自演罢了。虽然他并不知长谈的目的到底是为何。

可是以假乱真,似乎真的是长谈,并且是通过他这个六界中还仅剩的唯一一只冰火狐的爪子——他用肉垫拍了小索的小腿。

但他特别希望长谈听见这句询问可以不屑一顾的凉凉扫他一眼,然后在反驳说不是。

可是并没有,闻听此言的天族太子抱着他目不斜视往前走,就像没听见他说话般,不答话。

突然地,冰火狐心下有些泛凉,缓了会儿,他用上了一种小心翼翼外加求证的语气:“真的是……通过我吗?”

千杯今年有五万岁了,但由于某些原因一直不会幻化人形,可一直以来他手上坦坦荡荡从没干过坏事,亏心事也没做过。就是当年妖族内乱,他明知道肯定是有什么原因,而这个原因背后定是有一个幕后黑手在推动着事情发展。

可他灭族了,高贵的君王种族如今就还剩他一个,如此凄惨,就因为他被长谈捡了回去养到长大,天族太子为人正直温和,他怕惹人厌恶,又因为能够知足常乐,所以便从来都没想着调查当年之事,更不必提报仇这种会让自己肮脏的动作。

可如若猛然有一天他被告知自己做了亏心事,并且还是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而那个人又是自己无比尊崇的君上,都不用体会,千杯心里就是黯然和接受无能的。

他现在需要一个否认和声音,但长谈此时就如聋了似的,一个字都没有。

千杯难受极了,轻喊:“君上?”

“嗯。”终于,长谈应了声。但还不等千杯乘胜追击追问其他,他便胳膊一松将狐狸放于地面,说:“你先回寝宫,我去趟六合銮殿。”

言罢,果真不再等对方开口,他就干净利落的转身离去。

千杯在身后看着他的背影,欲言又止,那一句“君上”在舌尖几经辗转,还是被压下去了。

六合銮殿还是老样子。未受阻拦,长谈轻撩衣摆,显得恭敬般,步步沉稳的走了进去。

见到他,天降眼睛都微闪了闪。兴许最后一刻想起了自己是天君,他压下冲动,问:“如何了?”

长谈摇头,直接跪在地上,磕头认错:“儿臣无能,父君恕罪。”

一句话不足十字,致使天降眉头紧皱,眼睛里方才微闪的光都变成了狠戾杀伐。

“妄初知晓了?”他问。

长谈不敢隐瞒:“是。”

话音落地,天降周身是真的起了不容忽视的杀性。妄初知道了和他不知道完全是两种情景,不知道还能在他生气之前快刀斩乱麻,一旦知道了,那事情做起来也不会那么顺利。可他毕竟是南征将神,又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的幼时玩伴,他能发现并不奇怪,天降并未有怪罪长谈的意思。

但此时有些一筹莫展也是真的,他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又或该下达什么命令。

长谈头还伏在地上,半天没听到动静,以为这场责罚是躲不过去了。但遵循着要得到从轻处罚的原则,他跪直身体打算告密状,为了让自己可以受到从轻发落:“如若只是玩伴,妄初不一定会知晓。”

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他那个玩伴去死?天降绞尽脑汁还在和这个问题做着抗争,猛然听得此言有些不解问:“何意?”

长谈面不改色,眉目间却是有些无法接受的:“凡世深更半夜,玩伴不必睡一间客房,也不会真的如此在意,怕他时时刻刻会遇害似的待在身边。”他一字一句的复述:“妄初有一个异常喜欢的人,想必他与父君提过。眼下那人已是妄初道侣,且……就是您要儿臣所杀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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