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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再说一遍?!”钟秀娥拔高了调门儿,自打嫁入赵家,她还没在赵家门里起过这么高的调子。
公孙佳慢腾腾地放下筷子,说:“我就是去北边儿避个暑。”
“避暑……”钟秀娥好险没被这个孽障气得背过气去。赵司翰忙给她拍后背,劝她:“有话好好说。”
钟秀娥扭过脸去问他:“她这是好好说话的样子吗?越来越无赖了!”
气死了!她在家里的时候,什么时候让女儿这么奔波过呀?钟秀娥大力地扭过脸去质问公孙佳:“哪怕你外公走了,家里舅舅多得是,他们哪个不能跑这一趟,非得要你去?谁教的你?”
“你舅舅呀。”
“我舅……”钟秀娥后知后觉想起来,她现在活着的亲舅就只剩一个了——皇帝。钟秀娥的表情凝重了起来:“真的是他?”
公孙佳点点头:“除了他,还有谁能让外婆不说二话?”
此时,公孙佳正在赵府里跟赵家一大家子吃饭,她跟赵家人相处得还算可以。平时也不住一块儿,她跟赵司翰的一儿一女也没什么矛盾,赵俭跟她南下走了一路,回来之后对她态度比之前还更亲近了一些。要不是早有安排,她都想把赵俭也带上了。可惜赵司徒对这个孙子与赵朗一样,另有安排。
钟秀娥一听这个,连半句埋怨都没有,就说:“那你早去早回。”
公孙佳瞪大了眼睛:“就这样?”
“不然呢?”钟秀娥白了她一眼,叹了口气,“有些时候我也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这么做,可总有他们的道理。我既不明白,你们又高明,就不强拦着要你们照我的心意去做了。你给我好好儿的回来就行。我不管你带的什么人走,又领的什么差使,你全须全尾给我回来就成了。哪怕差使办不成,他还能罚你怎的?”
公孙佳笑道:“好。”
赵司徒道:“既然是陛下的安排,必有他的考量,此时不远行,日后的苦头只怕会更多。”他已经看出来了,趁着开国皇帝还在,还能托个底,公孙佳也只是累一点。“日后”如果有什么事,再要走这么一步,可就不止是“累”这么简单了。
公孙佳道:“是。”
赵老夫人说:“好啦,好好的吃个饭,你们又说什么朝廷大事?”转问公孙佳行李准备得怎么样,还让钟秀娥跟她回去准备准备。公孙佳道:“还是阿婆疼我。”
一家人倒也算是其乐融融。
吃完了饭,赵老夫人与钟秀娥等很自然地离开了,留下公孙佳与赵司徒等人议事。
她过来不止是跟母亲道别,还是跟赵家拉近一点关系,否则一有什么事儿都是钟秀娥回娘家过去公孙府,这也太生份了,钟秀娥在赵府也跟个生人似的,她担心钟秀娥过得不舒服。
此外,她还有些事情要跟赵司徒等人通个气,她此行北去,皇帝给的职位是“宣抚使”,安顿了汪斗等流人、筑城设县之后还有巡游边境的任务,也有借她的出身去稍稍融合一下北边部分边将的意思。别看纪宸性子不讨人喜欢,只要他能打,有了功劳还会有人服他的,那就不好玩了。
公孙佳自己还有另一重思量——纪宸前番北上参了不少地方官,她想留意一下地方。这些地方上的势力,有很大一部分与赵、李、容、江、谢等前朝旧族有些关系。这些人家的子弟门生在这些地方不做个主官,也与地方势力有种种关系,联系并不比与纪氏的少。
她需要考察一下,心里好有个数。倒也不是必得党同伐异,真这么干了肯定瞒不过皇帝的眼睛,那就落入下乘了。她要做个“公正”的人。但是在同等条件下,偏向谁、给谁说点好话,就由着她。
赵司徒也不给公孙佳客气,给她写了一张单子:“右边是纪宸也没参下来的,左边是降级留用的。已经被参下来的,这一次你就不要太操心了,一次办不完的。”
这类事情上赵司徒是老手,公孙佳不敢托大,收了单子准备先看着。她又向赵司徒伸出手来:“拿来吧。”
赵司徒也看着她:“做甚?”
“被替下来的人呢?什么职位的?让我瞧瞧是不是称职。”纪炳辉要是换上了一个更好的,那她先认栽,要是换个不怎么样的,她非得把这人踹下来不可!
赵司徒也乐了:“你这样子,倒像过世的太尉。”
提到钟祥,两人都笑不出来,公孙佳也收回了手,赵司徒也低下头来找黑名单。公孙佳道:“陛下也这么说的来着,我觉得不太像,外公多厉害呀。我不成的。”
赵司徒胡乱塞了一张名单给她,说:“会好的。”
“哎。家母就……”
赵司徒道:“放心!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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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佳这次离京,就再没有什么亲王相送之类的场面了。赵司徒等人送了一程,靖安长公主等亲人也在,公孙佳最关心的是乔灵蕙。这位姐姐肚子已经显出来了,公孙佳说:“你别硬撑着,觉得不舒坦了就回我那儿去,我那儿御医还有一个,给你留好了。”
乔灵蕙鼻子一酸,说:“好。你路上可要小心呐!”
阿姜道:“大娘子放心,我跟着呢。”
乔灵蕙又拉着阿姜的手啰嗦了好一阵儿:“这回可不是行军,有大军护持着我倒放心些。这回带的官军也只有三千,带着的人户倒有几万,我心里慌得很!”
阿姜又安慰了乔灵蕙一阵儿,才把个孕妇给劝好。另一边,公孙佳将手放到大外甥的头上,温柔地说:“普贤奴,你要照顾好你娘。”
余盛膝盖一软,人矮了半尺:“是!”
道完别,公孙佳即登车远去。此行确如乔灵蕙所言,带的都是不省心的队伍。官军三千,她自己的私兵带了两千,拢共五千人。可俘虏的叛军(现在叫流人了)就不止这个数,还有他们的家眷,总数以万计。用公孙佳的话说就是:“得给他们找点事做。”
公孙佳的做法挺简单的,把青壮与家眷分开,各自编号。俘获的时候就是这么干的,现在也还这么搞。可以通讯息,但是不能住在一起。从流人里选五百人,用来维护家眷的秩序。剩下的人,都学识字吧。
也不是读什么正常的经史,都是些粗浅的识字诗,也就童子营入营的水准。走路的时候背着,休息的时候温习。也不怕他们不学,因为学得好的,按照规定,可以编入维持秩序的队伍里,这就有机会见到自己的亲人。
公孙佳将汪斗随身带着,跟车夫一起坐在车辕上。走了几天,效果倒还可以。公孙佳走一路还与汪斗聊个天,问他一些“生计”。
不知道为什么,汪斗在她面前总是特别的恭敬,仿佛一不小心就会冒犯到她似的,说话也捏着点嗓子,内容也都是夸:“君侯比我想得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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