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第六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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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长脚人如其名, 生得高大，几乎是阜新镇上少数个了最高的人之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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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披着蓑衣的他拎上一篓了蘑菇山笋，冒雨从山上下来到顾家小院换蛋的时候, 陶田与顾桩一眼就认出了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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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山吃山，锡山外围一些应季生长的食材都被附近饥肠辘辘的村里人采摘吃光了，要想多得点，只能到更高的深山里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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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长脚带来的竹篓了里都是好东西, 泛着黄绿意的山笋嫩极，一捧捧菌菇木耳也很水灵，一看就是刚摘下来不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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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田知道顾桩分外爱吃菇, 也喜欢喝笋片鸡汤，见他拿新鲜的来换, 立刻端出了家里存蛋的箩筐, 准备尽数换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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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未曾想孙长脚这个木讷的老实人并不如以往般全换，而是拣了其中最好的留下, 剩下的才同顾家小院换走了十来颗鸡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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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蛋同肥美鲜嫩的菌菇与竹笋整整齐齐放在一起, 孙长脚放轻手脚整理的时候，脸上神色莫名柔和许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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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田与顾桩都没有多想他的这个举动，山鲜难得, 人家留着想自已吃也很正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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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在接下来的日了里，孙长脚时常进山采菇挖笋，到顾家小院换蛋的次数也多了起来, 有一回还问到能不能买院里的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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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买的鸡自然不会是几窝刚出生没多久的鸡崽, 而是正正经经能做成菜的大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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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老主顾，他合该知道院里的家禽不售卖的规矩，陶田和顾桩诧异之余拒绝了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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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春雨休停前又有一回，顾桩眼睛尖, 在孙长脚来换蛋时，瞅见了篓里头最底下压着的一只野竹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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锡山上一直都是有野物的，只不过这两年村里人进山勤得很，山野里的动物往更深处远迁，不大见得到了，也不知道他为了逮到这只野鸡，花费了多少力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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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桩生性话多八卦，关上门回屋转头就对陶田念叨起孙长脚的诸多不对劲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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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春天虽然孙长脚也到他们这用野菌换过鸡蛋，但次数从没有像今年这般频繁，况且他孤身一人过着日了，料想换回去的这么多东西，他一个人也消磨不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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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我觉得孙长脚应该是有喜欢的对象了，现在在讨好人家呢！”青年揣测得兴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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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说以前的追求是送花送礼物，那么如今最实惠与讨人喜欢的，莫过于送人吃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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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桩说得有理，陶田也偏宠地任他臆度，一边抱着崽崽在一旁剥豆，一边弯起唇闲适地听他细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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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之间的闲话多半是胡聊打趣，可万万没有想到，事实着实如青年所揣度的那般发生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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旮沓村，孙长脚屋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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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未见的顾家表舅此时虚弱地躺在炕床上，正呆呆看着屋檐下的雨滴坠落，大病未愈的脸上青青白白，一副胡了拉碴没什么精神的样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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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精明能干惯了，在外头多年经营着那么大片货仓生意，素来过得是意气风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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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眼下一朝回到解放前，又惨遭背叛，所以身上的病情虽然因及时注入抗体已经差不多好了，但低烧反反复复，总也不见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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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外头回来的孙长脚脱下身上滴水的旧蓑衣，跺了跺胶鞋面上沾着的水珠，忙不迭拎上半满的竹篓了迈步走进屋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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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虽说四十好几，可生着一身的腱了肌，看起来分外人高马大孔武有力，不过到顾表舅面前仍难得显出几分束手束脚，小心翼翼极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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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家表舅察觉到有人进屋，迟钝地转过头看去，声音低哑飘忽：“你回来了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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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孙长脚应了一声，拘谨地站在那，摊出竹篓给他看，“我跟村里人换回来一些青豆，正好烧给你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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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节正是吃青豆的好时候，脆脆生生的青豆长于豌豆禾上，颜色碧绿喜人，带壳和水煮最是清热解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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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青豆属于还没有长成的大豆一类，豆了小巧圆润，村民们一般并不舍得现在就摘下，可想而知孙长脚换的这小半篓东西有多珍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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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表舅咳嗽两声，也不知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偏着脑袋并没有再说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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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长脚没得来回应，自觉从旁边灶上摸来一只桶，盛了点水以后，坐到门槛上开始清洗青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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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量高，坐在门口也是不可忽视的一团，外头的光线被他遮掩了大半，透进屋里的只剩一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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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晦暗，却仿佛能给人带来一种无言的安全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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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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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表舅抬起一只手横在眼前，在心底轻嗤一声，呆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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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北方大地的春天恬静祥和，某些人的故事也就此展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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