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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军户分家,五十亩军田分给几个儿子后,每家只剩下十几亩,原本的小地主,变成了勉强裹腹自耕农,不过一两代之后,就变成不能抵御任何风险的贫下中农。</p>
碰到灾年,为了交纳子粒粮,甚至只能卖田典当,渐渐的,军户的军田,都被典卖一空,当然,还有军官侵占,最后军户也逐渐变成了军官们的佃户。</p>
沦为佃户的军户们,拼死拼活一年到头来根本难以糊口。因为生活困难,直接导致了许多人当了逃兵,带着家小逃往他地自谋生计了。</p>
有明一代,逃亡的军户可谓是不计其数,卫所制早已形同虚设,大多数军户的土地成了卫所军官的私地,这些军官就变成了当地的豪强,比如侯方域家,也是卫所军籍出身,那也是拥有土地数万亩的豪强。</p>
嗯,张居正也是……</p>
算一算,明朝的军籍出身的文官不少,可往根上找,有不少他们的祖上都曾侵吞普通军户的土地。</p>
对于此,朱国强自然是了然于胸,其实,大明上下,又有几个人不知道呢?</p>
众人在周围策马前行一阵子后,只见到田里有一个老人就提着个竹筐在官道边拾着牲口拉下的粪便。</p>
于是朱国强便下马上前搭话道:</p>
“老丈,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啊?”</p>
这名老人一看朱国强一行人的穿着打扮,就知是非富即贵,急忙答道:</p>
“回公子话,这里是留守左卫,不知道公子要往何处去?”</p>
朱国强笑着说道:</p>
“不往那里去,就是从南京出来逛逛,老丈,今年收成如何啊?”</p>
老人见这位公子说话挺和气的,便如实答道。</p>
“收成还凑合,靠着江倒也没旱着,这收成凑和,可还是不够吃的。”</p>
“哦?这是为何?”</p>
老人便说开道:</p>
“收成好又怎么样?公子不是不知道,这是留守左卫,这些田和民田不一样,除了要交租子外,还要交两斗的“子粒粮”,租子加上“子粒粮”,六成的收成都归孙老爷了,要不是因为军户没有徭役,这日子早就没法过了,眼下,也就凑和着活罢!”</p>
老人的回答,让朱国强皱眉问道:</p>
“老人家,这么说你是军户吗?这是自己的田吗?”</p>
老人朝着一旁的田地看去,半晌才说道:</p>
“老祖宗当年跟高皇帝起兵的时候,分了五十亩地,到了我这辈子,就剩下三亩多,至于我们家祖祖辈辈耕的地……早不知道,那一年就没有了,也不知道是卖的,还是占的……”</p>
兴许是人老了,话也就多了,老人讲起了他家里的故事,从高皇帝给老祖们分了田,再到老祖宗分家后,家里一日过得不如一日,再到后来田是如何被当地卫所百户侵占……</p>
众人听得很有感触,从一个小户的生存,他们看到了一个王朝政策的缩影。</p>
到最后,老人长叹道:</p>
“你说,这田吧,到底是啥田?要是军田,那“子粒粮”交了也就交了,那是交给朝廷的,是用来养兵的,可兵在那?这卫所的兵在那?当初阿巴泰杀来的时候,也没见百户拢出兵来,可是这“子粒粮”年年交,岁岁交,就没有什么时候不交过,这粮都交到百户那里去了啊!朝廷,要是天下的“子粒粮”都交给了朝廷,皇上还能没钱打流寇,打东虏吗?”</p>
朱国强听完后,心里似乎被一块大石头压着,沉甸甸的喘不过气来,他什么也没说,调转马头低着头猛的策马而行。</p>
在策马奔出了几里后,他才慢慢减速,后面的一行人也慢慢跟了上来,见皇太子心情低落,没有人开口说话。</p>
朱国强遥望着一望无际的平原,轻声问道:</p>
“这么多的土地,这么好的土地,原本是用来养兵的,可是到最后养了谁?养到朝廷的兵了吗?那些人占尽了的好处,可是朝廷呢?可是这些普普通通的军户呢?要是任由他们这样占尽便宜。那还有天理吗?”</p>
几人都叹了口气,阎尔梅落寂的说道:</p>
“是啊,要真的继续这样下去的话,那可就真的没有天理了。”</p>
朱国强遥看天空,寒声道:</p>
“天作孽犹可恕,人作孽不可活!过去别人可以容得下他们,可搁我这,我容不下他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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