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大捷密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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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崇祯十一年十二月十三日，公元一六三九年一月十八日早朝结束，崇祯照例被鸡毛蒜皮吵得不可开交的东林党，楚党，浙党搞得焦头烂额，局势糜烂，满朝文武还在互相推诿，拿不出哪怕一个可行办法，要钱钱没有，要兵兵没有，坐在乾清宫东暖阁，崇祯感觉到自己是真的孤家寡人一个，杨嗣昌奏折说他已经在赶往德州去堵截多尔衮，刘宇亮奏折说这几天会回到京师，孙传庭奏折说在山西组织防御，洪承畴还在路上，关宁锦防线皇太极在边墙频频挑衅，户部说国库最近只收到十万两练饷，马上就被兵部拿去发了拖欠的关宁军军饷，兵部说铠甲器械不够需要添置，工部说东华门德胜门的防御要加强，礼部说马上要年祭需要银子，吏部需要皇上圈定补齐出缺的官员名单，其实就是催皇上把前阵子死了的官员给补上，反正六部天天在给皇帝找事干，看起来满朝都在忙忙碌碌，衷心王事，实际上则是满朝都在没事找事磨洋工。

看着几个督察院御史呈上来的弹劾奏折，刘宇亮陈新甲杨嗣昌高起潜卢象升孙传庭的大名都在里面，说他们举步不前畏建奴如虎，大堕大明天威致使百姓涂炭云云，崇祯一脸苦笑，要是你们有能耐大明何致如此？现在也只有这几个还能防御一下，要是这几个都下去了，靠你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来护国保驾，岂非京师都要拱手相让？

“皇上，该用膳了”王承恩轻轻提醒，每天没日没夜地批改奏折，商讨退敌之策，这位爷不知运道不好还是犯了天规被惩罚，总之就没有舒心的时候，连带身边这些看着他长大的太监一起受累，整日不知道忙的什么，没有成果不说，还要给大家找台阶搽屁股，这官员里真能出几个李广霍去病就好了，省得皇帝寝食难安，徒添白发。

“行，上来吧，就在这，薛先生也在这里陪朕用膳吧”崇祯头都没抬，其他人都有奏折到了，怎么卢象升一点动静没有？难道真的全军覆没了？“王伴伴，你去门口看看，有没有卢象升的奏折”

“是”王承恩刚想迈步，就听宫门外大声喧哗，“贾庄大捷，贾庄大捷，阵斩建奴上万！”接着就听到一声声时断时续的爆竹声，“王伴伴，赶快去看看，朕好像听到哪大捷了？”崇祯站了起来，殿内几个人都听到了，还是有些不相信，只见一个小黄门跌跌撞撞就跑了进来“贾庄大捷，皇上贾庄大捷啊，卢督师阵斩上万建奴！正红旗佐领多弼授首！”然后就一头栽倒，跌了个大马趴，“快，快，扶起来，真的大捷了？王伴伴赶快呈，呈上来”崇祯激动的话都有些不利索了，王承恩赶紧接过小黄门的奏折，递给崇祯，“兵部右侍郎总督宣府大同兵备事臣卢象升谨奏~~~~”崇祯一目十行，反反复复看了几遍，脸慢慢由白变红，浑身颤抖，大冬天额上汗都出来了，然后一屁股坐倒，“大捷！大捷！卢爱卿没有负朕，一仗宰杀建奴八千，朕的好臣子，朕的好卿家！”浑然不顾以前对录象升的猜忌，片刻他把奏折递给一旁等待的内阁次辅薛国观，薛国观仔细查看了又看，脸色先是兴奋绯红，接着慢慢变得有些凝重严肃，“这报捷奏折不对啊，按说如此大捷奏折该详细报来，怎么上面只有斩杀若干，人头若干，俘虏若干，却没有战阵详情，连请功人员也没有，有些蹊跷啊”刚刚还兴奋难以自持的崇祯被老狐狸薛国观这么一说，心里也觉得哪里不对，又让王承恩把奏折拿了过来，细细的又看了一遍，果然上面只有各种伤亡数字一些缴获，却没有详情和为有功人员请赏的名单

“这是谁呈上来的？”薛国观见皇上犹疑，看着爬起来的小黄门问道，“是蔡大学士，蔡先生正在殿外等候”小黄门回答道，“宣蔡先生上殿”崇祯急着了解情况，忙叫小太监去请。

“臣蔡国用叩见陛下”东阁大学士蔡国用进来就要磕头“免了，给蔡先生搬把椅子来”崇祯对这些虚礼也是厌烦，一把年纪再多磕几个头估计就要告病了，“朕问你，这露布捷报可是刚送到内阁的？”蔡国用还没坐下又连忙站起来“正是，今天午时由通政使司衙门直接递上来的，老臣一见马上就过来了”“只有这一份？没有其他折子？”“回皇上，只有这一份大捷奏报，再无其他”崇祯真的狐疑了，这卢建斗奏折写得够多的，不会忘了为有功人员请赏啊，难道后面还有奏折？这不太象卢建斗的风格啊，“可问过通政使司是谁来报捷的？”“问过，是天雄军游击杨陆凯共三人前来报捷的，杨将军现在宫门外等候”蔡国用回答的很得体，他早看出了有问题，如此大捷必须上报，就知道皇上肯定会详细询问，所以也把报捷的游击将军杨陆凯一并带来了。

“宣杨陆凯上殿”崇祯是个急性子，如此大捷应该皆大欢喜，可卢象升的奏折太过简略，不得不让人起疑，既然当事人在殿外，那就快宣进来问清楚吧，等着报捷人的当口，崇祯看了看薛国观和蔡国用，“两位先生认为，此捷报是真是假？”薛国观躬身一揖到底“臣为皇上贺，此捷报必真无疑”一旁的蔡国用也赶忙起身一揖“臣也认为不假”崇祯又疑惑了，质疑奏折是你，确定是真也是你，你们唱的什么戏啊？“既然是真捷报那为何奏折如此简略？”“皇上圣明，老臣以为卢督师另有隐情，故把报捷之人带来，皇上一问便知”蔡国用临来时就已经想好对策了，所以皇上一问，马上就面面俱到。

“臣杨陆凯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天雄军游击杨陆凯一身风尘，一看就知道是日夜兼程匆匆赶来京师的，“杨将军辛苦了，此次大捷劳苦功高，朕必厚赏，起来说话吧，给杨将军搬张凳子来”“谢陛下隆恩”杨陆凯身子侧着坐了小半拉椅子，他是真的累，上千里路一天半时间，还跑死了一匹马，到现在根本没休息过，只是天子要问话，再怎么累也要强打精神听着，“好，好，你家督师让你来报捷，除了这份奏折可还有别的话带来？”崇祯也不废话，大明已经有多少年没有如此辉煌的胜利了，以前宁远大捷也不过阵斩百余建奴，这卢象升一下子割了八千鞑子人头，别说本朝没有过，就是他哥他爹他爷时代也没有过，这是空前大捷，如果一切属实那他崇祯就真的是继往开来的第一明主了，再怎么隐藏也藏不住满面的兴奋。

“有！可督师说陛下得屏退左右才能说”杨陆凯是武人说话直来直去，没想过是否要顾及皇帝和大臣面子，“哦，卢爱卿有何机密不能当各位先生的面说？”崇祯也是迷惑，这不像卢建斗的为人啊，卢象升给人一贯的形象就是直臣，忠心耿耿又不会藏私，今日大捷本就该天下共知，怎么卢爱卿竟有不可让满朝文武知道的秘密？

“督师另有密折一份，叮嘱只可由陛下亲启”杨陆凯也急，他是知道这个大捷不是他们天雄军打下来的，可督师吩咐暂时不能对任何人透露，除非天子亲询，他是卢象升亲兵队长，早把督师视作自己亲兄长一样，即使为督师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所以督师说什么他就要做什么。

“密折？本朝从未有过如此先例，难道你家督师不知道吗？”一旁的薛国观也愣住了，卢象升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要事需要用密折上奏这等犯忌的手段？难道大捷是假的？这可不好，刚才自己已经在天子面前拍胸脯保证报捷奏折是真的了，这要是再来一份证明大捷不存在的密折，那这满京城岂不是要闹翻天了？崇祯刚刚满脸喜气也变得眉头紧锁，他也是这样想的，难道卢象升冒天下之大不韪搞了个假胜真败？或者杀良冒功？不会呀，这天下谁都可以谎报军情，唯独他卢象升不会呀，可这密折又是怎么回事？

噗通，杨陆凯跪下了“陛下，贾庄大捷千真万确！可督师再三吩咐此密折只可由陛下亲启，非小臣故意难为朝廷啊”杨陆凯知道身边这几位都在怀疑，可督师的吩咐绝不能违背，他自己也清楚若是当殿说出有天降神兵，天子和大臣必然更加不信任，所以宁可委屈自己多磕头也要坚持让天子接过督师的密折。

“也罢，既然大捷是真，朕也不拘小节，王承恩你去接下卢爱卿的密折，朕想看看这卢建斗说的什么”崇祯见杨陆凯说大捷是真，心头一块大石落了地，见他坚持，显然有难言之隐，既然是有大功之臣，那就破个例吧，“两位先生，既然卢爱卿有密事知朕，你们就先在殿外等候片刻吧”“是，臣等正有此意”薛国观和程国用也不敢顶真，现在卢象升挟贾庄大捷可能一飞冲天，前途不可限量，真要认真起来关系搞僵了，以后天子信谁那就说不定了，于是双双退出殿外，东暖阁里只剩下了崇祯，王承恩，杨陆凯和刚听说大捷赶来的曹化淳，这曹化淳本在后宫，听得外面爆竹声响，又有人喊大捷，后宫嫔妃和各位皇子知道有喜事，乃派遣他来打探，准备和皇帝同乐，于是曹化淳夺过御膳房小太监的食盒，自己亲自给皇上送饭来了，此时正好天子召见杨游击，他就一起跟了进来，崇祯看到也没言语，知道后宫等打败鞑子的消息都等了多少年了，尤其是周皇后和太子，期盼大胜的心情一点也不比他差。这样东暖阁里就剩下皇帝两个大太监和杨陆凯四个人，当然崇祯一点都不担心由什么安全问题，这殿内外有好几个东厂高手埋伏着，即使有哪个暴徒意欲行刺，也会瞬间被拿下，这是当年除魏忠贤就安排好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