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甘愿野蛮，不做上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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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声音……”苏云心中微动，一颗石头总算落地了。</p>

他的目光落在那高大灵士的身上，心中默默道：“朔方学宫的士子，林清盛，两年前的大考第一人……”</p>

那高大灵士脸色微变，向那道走来的影子看去，谨慎道：“是哪位前辈说话？在下的确是朔方学宫林清盛，也是朔方林家的林清盛，奉武神捕之命搜查朔方城作乱的妖魔。”</p>

“我当然知道朔方林家。如果不是因为你来自朔方林家，你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p>

那个影子渐渐接近，却是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圆圆的脸，笑眯眯的眼睛，胖乎乎的手，手中拎着个木头箱子，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医师。</p>

“现在城里很乱，到处都是妖魔作祟，朔方学宫的士子居然趁乱闯到底层的街上滥杀无辜，大约你们死在这里，也只是被人当成妖魔所杀。”圆脸医师眯着眼睛笑道。</p>

这个医师正是苏云进入朔方学宫的第二天，涂明和尚请来为他医治手臂的那个“普通医师”，董医师。</p>

董医师其貌不扬，但是医术却精湛得很，苏云手臂受损，天门镇罗大娘医治都需要十天时间才能治愈，但他只需要半个时辰！</p>

那高大灵士林清盛瞳孔骤缩，更加谨慎，微笑道：“我们这些士子是假期时在武神捕麾下做事，赚些钱财，奉武神捕之命追杀老无人区的妖魔，也是为朔方城的安全着想。”</p>

他笑道：“前辈请看，这街道上遍地妖魔，因此我怀疑他们来自老无人区，所以才有了冲突……”</p>

“哪来的妖魔？”</p>

董医师诧异道：“这条街上明明都是人，何来的妖怪？”</p>

林清盛向四周看去，心头微震，只见刚才街道上那百十个无人区的妖怪此刻居然都化作了人的形态，一幅老实巴交的样子！</p>

他旁边一个灵士取出哨子放在嘴边，正要吹响，林清盛屈指一弹将那哨子打得粉碎，微笑道：“前辈，这是个误会。我们也因为这场误会死了三个士子，都是朔方学宫的精锐士子，童仆射那里肯定少不了责备。不如这样，我们带着妖怪和士子的尸体回去交差，此事就算接过。前辈意下如何？”</p>

他额头冒出细密的冷汗。</p>

那哨子是官府特制的灵器，只要用气血吹动，便会响彻十多里，附近的官府差役便会闻声飞速前来！</p>

但是在此之前，他们恐怕都要死在这里！</p>

这个胖医师深不可测，而且他并非是一个人前来，还有一个擅长射箭的灵士隐藏在暗处。</p>

所以林清盛不敢让那灵士吹响哨子，吹响了，便再无转圜的余地。</p>

董医师也不愿意鱼死网破，他固然可以杀死林清盛等一众士子，但是官府来人那就无法收场了。</p>

倘若林清盛等士子都死在这里，不但官府震怒，朔方学宫也会在盛怒之下血洗朔方底层一切妖怪！</p>

到那时，朔方的底层恐怕血流成河！</p>

董医师挥手道：“尸体你们带走。”</p>

林清盛松了口气，命人把那三位灵士的尸体弄下来，几个灵士又去把那个被林清盛斩首的妖魔拖出来。两个灵士向苏云身边的牛妖尸体走去，苏云声音沙哑道：“不要动他。”</p>

林清盛的眉头扬了扬，吩咐道：“这具尸体留下。”</p>

那两个灵士退后。</p>

林清盛看了看苏云，满面笑容，轻声道：“恭喜苏云师弟大考第一，考入文昌学宫。师弟在十锦绣图中一战，闻名朔方，将来定非池中之物。为兄痴长几岁，有句话还是要说一说。”</p>

苏云脸色淡漠：“师哥请讲。”</p>

林清盛微笑道：“一个成熟的上层人物，眼中是没有世仇的。我也是奉命办事，这才有所得罪，这是公事公办，并没有私人恩怨恩仇在里面。师弟，你懂我的意思吗？”</p>

苏云漠然道：“请师哥明示。”</p>

林清盛微微皱眉，耐着性子道：“你我之间并没有恩怨，只有公事的冲突，但是今晚过后，公事了结，你我说不定还有合作的机会，还有把酒言欢谈论风花雪月的机会。这才是成熟的上层人物该做的事情。你以为呢？”</p>

“滚。”苏云面无表情。</p>

林清盛面色一寒，转身走去，冷笑道：“乡下蛮子，幼稚无知！”</p>

“两个月。”</p>

他背后传来苏云的声音，林清盛停步，转头看来。</p>

苏云举起两根手指，声音嘶哑，但却如苍雷，在这底层世界的肮脏街道上来回滚动：“我说过两个月，我就能超过你两年的成就！”</p>

林清盛哈哈一笑，摇了摇头，向其他灵士道：“一个说梦的痴人。走吧。”</p>

苏云声音在他身后传来，炸响：“两个月之后，朔方学宫门口，你我一战，我打死你为我同乡报仇。”</p>

林清盛也不禁动怒：“乡巴佬，不识抬举！好，两个月后，学宫门前，分高下，也分生死！哼！”</p>

他挥袖离去。</p>

一众人等飞速远去，苏云喉头一甜，一口鲜血从肺里涌了出来。</p>

“你伤到了心肺，还强行发狠话，让自己伤势更重。”</p>

董医师提着小木头箱子走上前来，上下打量苏云，宛如打量一个宝藏，笑眯眯道：“你这个普通士子野得像匹无法驯服的马，我很喜欢你的个性。不过你做错了，你应该答应他。”</p>

他取出一套银针，为苏云导出心肺处的淤血。</p>

苏云终于舒服一些，声音嘶哑道：“先生，我是不是太不成熟？我应该答应他，与他化干戈为玉帛，日后好相见吗？”</p>

董医师悉心诊治，道：“按理来说，一个成熟的上层世界人物，的确应该像他说的那样，不记仇，最低也要做好表面兄弟。但是，你若是答应了他，我便不会为你医治了，我会转身便走。”</p>

他笑道：“我看重的不是圆滑世故，这世界上圆滑世故的人实在太多太多了。相反，像你这样有原则有坚持的乡下野人，就太少太少了。我也曾想像你一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