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要失落了（八月初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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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枣想着谢家的祭田庄子也不少。现她虽不管庄子的事, 但提醒一句却是该的，便让人请了谢又春来告诉了一番。</p>

谢又春闻言自是一怔——他知道做薄荷膏要用猪油，但却没想到明年可能出现的养猪潮以及可能的危害。</p>

猪病不是玩笑，但若发生, 便是一个庄子的生猪全部覆没。</p>

谢又春觉得有必要提前给他哥提个醒——这疫病来无影去无踪，他即便现在开始防备，也不能确保万无一失。</p>

于是谢又春也不管过不过年赶去驿站给谢福捎了一封信。</p>

对于自己和谢尚的庄子, 红枣自是更加上心。她叫了田谷雨、程晓喜两人让他两个在大年初一，几个庄头来拜年的时侯提醒他们开春养猪注意防疫。</p>

红枣可不想过没肉吃的日子。</p>

李丰收自儿子中了秀才后魄力爆涨。他听了李满囤的话后，便利用除夕祭祀族人齐聚的时刻说了开春养猪的注意事项，最后撂下话道：“这开春想比往年多养猪的, 动手捉猪仔前都先想想我刚刚的话, 别到时自家亏本不算，还带累了一村的人！”</p>

猪是庄稼人家的重要资产——除了一年吃到头的腊肉外还有积粪肥地。</p>

真若闹了猪病，对整个村人的影响都是巨大！</p>

因为今年肥猪肉和猪油涨价的缘故, 李满仓原本想开春多养两头猪卖钱。现听了李丰收的提醒, 李满仓立刻改做两手打算——猪依旧只养三头，原打算的买猪钱改买两只小羊羔搁菜园子里养着。</p>

如此即便真闹猪病，年底也还有羊肉能吃。</p>

李满仓不是族里唯一的聪明的人。祠堂出来后不少人便来找李满囤商量买羊, 以致桂庄今冬刚出生的小羊羔眨眼就被包了圆。</p>

李满囤没想他只是跟族长提醒一句预防猪病，自己的羊就全卖了出去, 不觉有些喜出望外——这可省了他不少事。</p>

李丰收利用大年初一拜年的风俗, 和村里其他族长里甲都通了气, 而待大年初二出嫁女回娘家后, 这预防猪病的思想便传遍了周围的村庄。</p>

所有人都害怕猪病。高庄村及其周边村庄的人得到提醒便没人再敢冒天下之大不讳多养猪。</p>

红枣现在的生活里只有猪肉，没有生猪。她把防范猪病的事安排给管家庄头，就专心忙自己的事了——时令不等人，忙完一大家子的过年，接着便得预备庄子的春耕。</p>

二月二十，县试发榜，衙役敲着铜锣送大红喜报上门——谢子平中了县试第三。</p>

老太爷闻讯自是欢喜，当即鼓励道：“四月院试，子平，这往后一个月你好好用功，争取谋个出身。”</p>

谢子平躬身答应道：“孙儿谨遵爷爷教诲。”</p>

老太爷点点头，主动言道：“得闲把你这回县试的文章拿来给我瞧瞧！”</p>

这是要指点他的意思了，谢子平闻言自是喜出望外，赶紧答应。</p>

红枣敏感地看了老太爷身边的谢尚一眼，只见谢尚淡然自若，看不出什么异常，反倒是与他一起搀扶老太爷的二老爷谢知遇脸色有些不好。</p>

午饭就在五福院吃的家宴。主桌主位坐下，红枣看到席面上的海参鲍鱼，后知后觉地发现老太爷极其看中谢子平的考试——这酒席怕是三天前就预备上了。</p>

人生而平等，谢子平是老太爷的子孙，老太爷作为大家长鼓励他上进是应该——道理红枣都懂，但依旧忍不住替谢尚感到难过。</p>

爹娘身边有弟弟，而他敬爱的太爷爷也要给他叔辅导功课了——可怜的谢尚宝宝要如何面对这一切？</p>

午后回房，红枣泡一杯蜂蜜柚子茶端给谢尚后主动地在他身边坐下——有过突然多出一个弟弟来的经历，红枣特别能感同身受此刻谢尚心底那份不可与人言辞的失落。</p>

红枣觉得这种时候言辞无力，便只沉默地在一边陪着。</p>

谢尚一边心不在焉地喝着茶，一边想着自己的心事——往后他要如何对待他三叔一家？</p>

再一次端起茶杯送到嘴边，谢尚没有感受到茶水入口，方才发现已然喝空了碗。</p>

放下茶杯，谢尚回头看见身后盘腿拖腮闭目养神的红枣，忽然握住了红枣另一只搭在膝盖上的敲击食指的手——他媳妇跟他夫妻一体，荣宠与共，谢尚感受着手里红枣手掌的温度不觉有一丝高兴：他知道他不是一个人！</p>

红枣睁眼瞅了瞅谢尚拉着自己的手，言道：“大爷，你刚喝了蜂蜜柚子茶，必是得漱口，不然牙疼！”</p>

谢尚握住红枣的手不放，不要脸地威胁道：“你端水给我漱，不然我不漱！”</p>

红枣……</p>

想着谢尚宝宝的幼小心灵今天受到了巨创，红枣母爱爆棚地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接过丫头递来的漱口水送到谢尚嘴边……</p>

一时漱了口，谢尚犹自不满，嘟囔道：“红枣，你还没给我擦嘴呢！”</p>

红枣好脾气地拿帕子给谢尚宝宝掖了嘴角。</p>

谢尚终于满意了，蹬鼻子上脸道：“红枣，你陪我躺一会儿！”</p>

红枣看看谢尚宝宝一直拉着自己不放的手，心软地答应了：“好！”</p>

炕上胡乱睡了一个午觉后，谢尚终于恢复了正常。</p>

晚饭后去五福院请安的时候，谢尚看到谢子平一家很自然地招呼道：“三叔，三婶，你们都在啊？”</p>

谢子平点点头，没有说话。只他媳妇鲁氏笑道：“尚儿，尚儿媳妇，你们来的正好，现老太爷正问老爷今年致仕的事呢！”</p>

“老爷年底家来颐养天年，你们能想到提前修缮屋子是你们的孝心，只你们三叔现要清静用功，准备院试——你们看这修屋子的时间是不是往后挪挪？挪到四月，你们三叔去府城后再修？”</p>

修屋子的日子原是谢尚和他爷年前就商量好了，当时谢子平自己不提反对，现当着老太爷来让谢尚改日，这是暗指谢尚和她在故意寻事来影响谢子平求功名吧？</p>

事实上这年头翻新屋子不过是重铺一回屋顶的瓦片再刷一回墙罢了，几乎没有声响——根本不似前世那样有各种机械噪音。</p>

再说修主院的屋子与三房人住的东侧院有毛关系？</p>

何况谢子平又不是没有外书房？</p>

真嫌吵，去书房啊！</p>

红枣越想越生气，刚要开口，便被谢尚扯了一把。</p>

“当然可以！”谢尚点头道：“爷爷年底才家来，屋子三月修，四月修，没甚差别。三婶说四月修就四月修好了，回去我写封信告诉爷爷一声，再挑个日子罢了！”</p>

鲁氏没想谢尚这么好说话，张口就应了，立刻笑道：“那就有劳尚儿了！”</p>

看到鲁氏眼里闪烁的小得意，红枣只想到一个词——小人得志。</p>

五福院回来，谢尚看红枣依旧一副气呼呼的模样，不觉笑道：“别气了！”</p>

红枣怒道：“我可没大爷的好性！”</p>

谢尚摸摸红枣的脑袋：“红枣，其实这屋子放三月修，原是爷爷为三叔打算。”</p>

红枣：？</p>

谢尚解释道：“府试发榜多在六月，如果三月修房，三个月的时间，什么房都修好了。如此三叔中了府试，就正好用天香园主院待客！”</p>

“但若四月修，则就不一定了！”</p>

谢尚说得意味深长，红枣仔细想了一刻，方才问道：“大爷，那你先前为什么答应三月修？”</p>

作为长房嫡孙，天香院主院将来都是她公公的，红枣直觉谢尚先前答应必有隐情。</p>

谢尚叹一口气道：“红枣，你知道我爹其实不是我爷的长子，他之前原有个哥哥，只是长到九岁的时候突然夭了。”</p>

红枣惊讶地张大了嘴巴。</p>

“早几年，我太爷爷看我三叔儿子多就想给我大伯继个嗣，只我爷和我爹都不同意。”</p>

“但二弟出生后，我爷的心思也动摇了，就想把我二弟过继给我大伯！”</p>

“我爹如何能同意？但他也松了口，说但凡我三叔的儿子中谁先考中秀才，就给我大伯过继谁！”</p>

红枣……</p>

“所以，红枣，”谢尚下意识地抚摸着红枣头上花冠道：“你现在懂了。这天香院主院将来得给我大伯嗣子！”</p>

红枣不服道：“这不是还没过继吗？”</p>

谢尚无奈道：“太爷爷，爷爷，年岁都大了。有些事，即便是爹也不好太过较真！”</p>

红枣默然一刻方道：“大爷，照这么说，这主院修两个月，咱们是修好呢还是没修好？”</p>

“没修好吧！”谢尚淡然道：“我已然退让一步了，但三婶却不识好，那就干脆不退了！”</p>

闻言红枣终于觉得一丝痛快，点头道：“行！那就修不好！”</p>

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红枣觉得鲁氏没事来挑衅她这个现管，她即有必要给她些厉害瞧瞧。</p>

四月初二，谢子平动身去府城的一天，县衙差役给各村里正送来了严查病猪的通告——雉水城某姓地主农庄发了猪病，近三百头猪全死了。</p>

事发后该地主舍不得拿自己的地掩埋死猪，就想着祸水外引，把死猪往野河里扔，然后被发现了。</p>

此事一出，全城哗然，雉水城里街道瞬间就空了一半——庄户人担心出门招惹到猪病，都龟缩在家勤扫猪圈、艾熏猪圈、打藿香薄荷蒲公英喂猪，不敢也不得闲出门了。</p>

似高庄村，更是直接就封了村，不给人进出——李满仓的菜不卖了，外村的孩子不来上学了，连李满园和李贵银原打算端午去府城做生意也不去了。</p>

在全村人都不敢出门的时候，谁都不敢独自出门——若是无事还好，但凡有个万一，那真是跳细水河都嫌死得慢。</p>

红枣在谢家内宅也感受到日子的艰难——猪病无声无息，肉眼很难发现症状。庄子里的猪干养着不能杀来吃肉，家里每天几百张嘴的肉食势必就要用其他来填补……</p>

红枣五月初三去桂庄刚刚坐定，就听她娘王氏笑道：“幸好咱们现不住村里，不然你今儿家来都进不了门。”</p>

“你爹怕沾是非，这个端午连节礼都没敢往村里送！”</p>

今年端午高庄村封村封的连亲戚也不给走了。</p>

红枣闻言有些紧张：“娘，我家来没事吧？”</p>

“没事，”王氏道：“咱庄子的猪今年跟羊圈一样都分养在庄里不同的地方。”</p>

“我跟你爹现都不去猪圈！”</p>

红枣放了心，拿出给她爷奶的衣服包袱道：“娘，看来这衣裳一时半会也送不去，只能先放你这里了！”</p>

“放着吧，”王氏笑道：“等风声过了就让你爹拿去！”</p>

红枣忧愁道：“也不知这猪病啥时候能过去？”</p>

谢尚看的邸报里全是各地灾情，偏至今也没个大人物出来说个法子或者期限来稳定民心——看的红枣极其绝望。</p>

她家现虽有不少的火腿腊肉，但这些吃完了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