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薪尝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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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百余个台阶，远离了身后人群, 谢尚听到红枣变粗的呼吸声后方放慢脚步, 出声道：“咱们缓缓再走。这阶梯道路长的很, 可不能开始就把气力全用光了。”</p>

红枣笑：“好！”</p>

红枣比谢尚还厌烦旁人的注视，知道口舌是非多是由此而起。倒是理解谢尚的疾行。</p>

天刚破晓，晨曦微露，石阶露重潮湿，红枣舍不得上好的罗裙扫地便拿空着的右手微提起了裙摆, 露出两只上着千层底的绣花鞋来。</p>

作为一个手残键盘侠, 红枣整不出前世的厚底弹性运动鞋, 便就地取材地拿千层底加牛皮替代。</p>

别说效果还挺好。</p>

谢尚垂眼看到红枣暗红色刺绣牡丹花的鞋面却皱了眉——他媳妇的脚怎么能露出来给别人看？</p>

不过想到上回登山看到一个妇人踩到自己裙摆后的惨烈，谢尚到底没有出声。</p>

山路原就难行，而帷帽更是遮挡了视线。比起被人看去鞋袜, 谢尚更不想媳妇摔断腿。</p>

那么好看的腿！</p>

虽只一层纱，但却碍事无比。不过看在能出门爬山的份上, 红枣决定忍了。</p>

就当前世抗疫时期全民出门戴口罩了, 红枣如此安慰自己, 怎么说这帷帽都比n95加护目镜防护服透气舒适。</p>

最重要的是前世医护在这么大的负担下还要治病救人, 而她却是游山玩水。</p>

如此实没啥好抱怨的。</p>

红枣专心走路，倒是没留意到谢尚神色的变化。她只感觉到谢尚的体贴——走不了几步谢尚就要问她累不累，要不要喝水或者提醒她小心脚下。</p>

若是旁人红枣一准觉得不耐烦，但对着谢尚红枣却是顺口答应地说“累了”, “渴了”, “幸好有老爷提醒, 我都没注意！”……</p>

没一点犹豫地，红枣变身成她一贯鄙视的小白花。</p>

对于突然变身，红枣没一点自觉，而跟她的两个丫头金桂香兰却是真觉得累、渴和山路难行。</p>

虽然出身庄仆，少时也是满山遍野跑的野丫头，但过去十年，金桂跟着红枣养尊处优，跑腿都有小丫头使唤，日常只做些接接拿拿的轻省活计，当下便觉口干舌燥、心口砰砰，腿脚酸软，热汗直下。</p>

走几步就需要停下来歇气、喝水和提醒。</p>

红枣的变身倒是成全了两个丫头。</p>

张乙领着挑山工从后面追上，看到小姨子的狼狈，拿出两根藤杖递给她道：“金桂妹妹，你且拿这个撑一撑吧！”</p>

金桂还嘴硬：“不用，拿了这个，一会儿我怎么搀扶太太！”</p>

张乙哭笑不得道：“你还是先顾着自己吧！太太有老爷照看，走得比你稳当，一会儿你别拖后腿就行！”</p>

如此金桂方才接了张乙的藤杖。</p>

正要分一根给香兰，金桂见张乙转又拿出一对递给了香兰方才作罢。</p>

照顾好两个妹子，张乙的目光转向振理等人。</p>

眼见振理脸不红气不喘的模样，张乙服气：不愧是老爷的心腹，能文能武，跟得上主子的步子。</p>

看到张乙小跑着上山，振理心里庆幸不已——幸而过去有听显荣的话，不能每天走的步数比主子少。每天都有跟着主子跑圈，不然今儿可就要丢人了。</p>

虽然红枣和谢尚感情好，没有谁必得压谁一头的意思，但两人的小厮却都憋着劲儿，谁也肯塌主子的台。</p>

挑完了大拇指，张乙才来见谢尚红枣，告罪道：“老爷，太太，您们若是没有其他吩咐，小人就带着人先上去了！”</p>

雇佣的二十个挑山工中有十九个挑的是谢尚给碧霞宫的布施之物，原可跟着谢尚一起往上慢慢走。</p>

但山门前的事让张乙直觉谢尚必不喜这些人跟在身后。</p>

果然谢尚点头认可道：“你上去后只在碧霞宫门外等着就行！”</p>

得了话，张乙方和振理道：“理哥，这一个挑水的老彭交给你。其他的人我先带上山去了。”</p>

中秋已过，天气转凉。管后勤的张乙特地备了两铜锅热茶裹了棉套，专雇了一个人跟着担上山。</p>

振理看一眼老彭，答应道：“好！”</p>

走到中天门的时候，红枣回头问金桂时间，看到金桂、香兰撑着两根藤杖跟划桨一般往前划，忍不住打趣道：“古人说缘木求鱼，金桂、香兰你们这是上山划船？”</p>

金桂、香兰已然累得连话都不想说了。</p>

喘了好一气，金桂方道：“太太，奴婢实在是不成了。也就只能划船给太太瞧个乐了！”</p>

闻言红枣方觉得自己的小白花装得有点崩人设——竟然说话没带喘！</p>

借着有帷帽遮挡，红枣心虚地瞅了谢尚一眼。眼见谢尚没一丝意外，出言建议道：“老爷，金桂香兰还是丫头，不用赶时辰登顶求子，倒是留两个小厮同她们一到慢慢地走吧！”</p>

谢尚看两个丫头完全靠两根藤杖支撑站立的惨状，点头道：“似她们这样后面十八盘一准上不去。即便上去了，回头下山也下不来。倒是打这里直接回头的好。”</p>

“只这样一来，你上山后却是没人使唤了。”</p>

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红枣看两个丫头的模样知道谢尚说的是实情，笑道：“上山后也就是布施，这我跟着老爷就好，很用不上她们伺候。就依老爷说的，显真、晓乐，你两个这就送金桂、香兰先下山吧！”</p>

被点到名的显真、晓乐闻言赶紧答应，金桂的眼泪却瞬间流了下来——她是小姐的陪房，又是说一不二的大丫头，但今天却拖小姐后腿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