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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稽何府,何永强又喜又悔。
喜的是杨长帆终于受到教训了,从此他怕是再没胆子做这单生意。
悔的是沈悯芮被劫走了,转了一圈自己的辛苦也付诸东流。
他即刻唤来下人,命下人包上一些补药,送与沥海杨府慰问一番,顺便打探一下杨长帆的情况。
至于县衙那边,县丞等人已经收到了绍兴府的通令,即刻复工,否则革职论罪。县丞那边也递来消息,海瑞已收到李天宠的书信,不再为难何永强。
何永强也不明白,舅舅究竟有什么能耐,一封信竟然真的让海瑞停手。
一切好像又回到最开始的样子。
不一样的,只有杨长帆。
……
三日后,杨长帆缝合过后的伤口已经基本不疼,只是胸前难免落下一道很长的刀疤了,虽说要一个月才能痊愈,但此时他只要不做剧烈运动,身体已无大碍。先前街坊四邻,何府家丁等人皆来探望过,他依徐文长所说,卧病在床,虚弱万分,装出一个月内不能出门的样子,好为之后的行动打下幌子。
这一天,杨长帆接到了两封回信。
其一是赵文华亲笔所书,对于杨长帆的遭遇表示感同身受,倭寇不除,江南百姓永无宁日,他劝杨长帆好好养伤,此后专心经营沥海军器坊,以成平倭大业。信中还透露,不日都司与工部的拨款和文书即将到位,现在还不是拼命的时候。
如同徐文长所料,即便书信已经声泪俱下,赵文华依然犯不上为杨长帆出头,毕竟不是他儿子。
与戚继光那封书信则是杨长帆口述,翘儿代笔所书,并无太多的修饰,只是说清事情,包括汪直系海寇的洗劫与沈悯芮被掠。
奈何戚继光回信也如沈悯芮所料,与赵文华类同。劝杨长帆好好养伤,从长计议,对于沈悯芮几乎只字未提,好似这个人从未存在过一般。
总结看来。赵文华的意思就是“好好做事,做的够好就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
戚继光的意思就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不要让儿女私情耽误”。
的确,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杨长帆,不过是一介瘦马沈悯芮。没人愿意冒那么大风险为他们出头。
不过沥海的遭遇,杨长帆的劫后余生也并非全无意义,这至少给了很多人发挥的机会,根据上司授意,庞取义将战况添油加醋描述一番,沥海所如何苦战得胜逼退倭寇,倭寇如何大放厥词“我们还会回来哒!”
相比于杭州湾北的情况,沥海的遭遇实在不值一提,但在某人眼里还是觉得可大做文章的。赵文华的唠叨又有了新的理由——尔等闭门不出,倭寇大猖。已经开始肆虐杭州湾南,屯重兵在嘉兴杭州防守,难道绍兴宁波就不要了么?
张经老而弥坚,远在嘉兴驻守,眼不见为净,赵文华的一切言论自然对他没有影响,但李天宠天天被赵文华骚扰总不是个事儿。赵文华就像个无底洞,刚刚满足了他设立军器坊的要求,如今又有新的由头。
万余倭寇在拓林,张经在下一盘大旗。分兵去绍兴是不可能的,与赵文华讲明白这个道理后,赵文华也不争调兵的事,转而拿出了一个温柔的提议。至少需要一个能人将那边的防务组织起来,不要再这么一盘散沙下去了,也不要你们嘉兴前线的能人,杭州挑一个就是。
李天宠十分清楚,赵文华转了一圈还是在安插自己的人,张经一定是不愿意的。手下一帮勇将等着安排,轮不到赵文华的人。
可张经的回话却令人大跌眼镜——赵文华要去,就让他自己去吧。
李天宠收到消息一琢磨,这还真是个办法,赵文华是决计不敢真的领兵打仗的,无非就是要抢些小权而已,塞他个虚职让他滚得越远越好。
于是这一次,张经李天宠彻底满足了赵文华的要求,临时委任下达,身兼二职的赵文华武袍加身,荣任宁绍总兵,即刻赴任督查海防。去哪里赴任不重要,不要在杭州就好了。
这个任命一下来,反倒是赵文华慌了,他本意是想推荐戚继光过去,结果却落到了自己头上,工部混的人怎么可能领兵。主谓颠倒,这下变成李天宠催着赵文华赴任了,绍兴宁波生灵涂炭,您老务必快去拯救众生。
事到如今,赵文华也不得不走了,领了牙牌军符上车。
也罢,总算有实权了,开始吧。
相比于倭寇,赵文华才是会让宁波绍兴十余卫所真正生灵涂炭的存在。总兵可以领兵出战,也可以调动资源,管理军饷发配等等,这就够了。
按理说,宁绍总兵赴任,总该去辖内十几个卫所转悠一圈,巡视也好,收礼也罢,至少要了解情况。可赵文华不,他直接去了绍兴府,在府衙院子里舒舒服服下榻,绍兴知府自然不敢说个不字。相反,他还为其让出最好的房间,最大号的签押房,让总兵舒舒服服地在府中办公,不少府中的衙役,也被拨给赵文华帮差。
赵文华也十分负责,立即下达了第一道命令,不是严查海防,而是核实户籍,让各个卫所将在役军士数量如实上报,以统军饷。
这下麻烦可就大了,拿沥海来说,原上报有一千人当兵,实际上还在的也就三四百,逃的比在的多。至于逃的人,有时报,有时不报,适当地报,这其实也是卫所的潜规则,否则那点可怜的军饷在层层揩油下根本养不活留下的兵士。
可赵文华下令核查,这不是要人命么。
好在,他是赵文华,不是海瑞。
各卫所指挥使、千户手上持籍册、袖中藏着重礼纷至沓来,赵文华大大方方悉数收下。其实这些卫所的礼物对他来说实在算不上什么,关键是被重视了,被尊重了,别人认他这个总兵了,这才舒服。
庞取义自然也要来,生怕礼物不够重。还拉上了杨长帆,只求他多说两句好话。
府衙之中,杨长帆与赵文华再度相见,未等庞取义送上籍册。赵文华便关切起身:“伤势如何了?”
“已无大碍。”杨长帆在胸口比划了一下,“就是留下了一道口子。”
“你说说,你说说你们怎么搞的!”赵文华转而指向庞取义,“怎么就让杨祭酒受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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