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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纳兰家三子是不是个病秧子不重要。
重要的是女帝心血来潮,乱点了另一本鸳鸯谱。
“络儿,既然你不愿……”元清洄顿了顿,以冰凉指尖触及蒙络的鬓角,温声细语,“那不如……许给花朝城暮家大公子吧。”
好了,去了一个病秧子,来了一个药罐子。
蒙络听得这软声软语的调调,恨不得用棉花团子把元清洄的嘴给塞满。为何不塞自己的耳朵?这不是有一个俗不可耐的道理吗?
对别人要狠,对自己要省。
蒙络一撇嘴,敢怒不敢言。她就想想罢了。
元清洄这一言如千斤石落入平静的湖泊,激荡起湖面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坐在不远处双手交叠的暮涯神色微动,她唤来鹿贞为她端一杯茶,她捧着茶碗小口小口地啜着。
暮涯没有光彩的眸子里倒映着茶水的青绿。
舌尖弥漫开的涩,是她对整座城唯一的理解。
“暮涯代兄长谢过陛下,但兄长已与花朝城中姚家千金定下婚期,芳心不可负,望陛下收回成命。”暮涯摸索着走到元清洄的跟前双膝跪下,磕了一个头。
鹿贞立马跪在暮涯身后。
其余众人不敢偏头好奇,只得焦灼地看台上戏。
“朕倒是忘记了这一茬。”元清洄轻描淡写地提到了元十三曾与暮朗之间有过的约定,“未尝想到暮家公子已有了另一个婚约。”
她在“另一个”这三字上面特地放缓了语调,加重了语气。
谁都知道当年先皇病重,也曾有大臣提议让先皇赐婚,用红事冲冲喜,除去病气。可是元十三主动请命侍奉先皇,诸多事务亲力亲为,愣是把那些要借这皇家小女儿的婚事冲喜的众位大臣的口给堵住了。
而暮朗则是在花朝城中日日思,夜夜念,安静等待。鸿雁托书,将花朝城与盛京城这一对长距离想念的痴情儿女紧紧联系在了一起。
据说那两人的传书已经塞满了整整两个匣子。匣子虽不大,却满是情意。
天不遂人愿。
甚至可以说老天不长眼,让这个虚伪做作的女人踩着兄弟姊妹的尸骨踏上了王座。
之后的事……
暮涯抿唇默然。有情人终成分飞燕。元十三被元清洄许了人家,暮朗前些日子收了一封书信,只得认同了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元清洄在这一刹觉得叶惊阑府上的小丫头并不能让自己愉悦了。
因为,有一个更符合她要求的姑娘出现在她眼前。
暮涯浑然不知自己已成了元清洄心目中的玩物。
她咬着下唇,贝齿嗑出一道青紫,唇上尽去血色。
元清洄饶有兴味地俯视着跪在身前的瞎姑娘。暮涯和暮朗,还有独守空房的元十三,看着他们这般无奈但没办法解决这种无奈的感觉真是好极了。
……
台子上又是一出折子戏。
薛漓沨的心神总是不能安宁,他隐隐觉得有什么将要发生的事正在等待时机爆发而出。他抬手揉了揉眉心,近来总是不能睡好,午夜造梦时常常惊醒,一摸后背全是凉凉的汗。
他悄悄打量着目光灼灼的叶惊阑。
很多时候人会被自己的主观臆断妨碍,譬如叶惊阑不过是刚巧打了一个哈欠,眼眶中蓄了一汪泛光的泪花儿而已。
仅此而已。
叶惊阑偏过头,瞧一眼薛漓沨,又迅速收回视线。
他还在等。
云岫也在等。
台上伶人咿咿呀呀,唱着沙城本地的小曲儿。沙城人的方言有些奇怪,说不上哪里奇怪,但仔细听听,便能知道本城人与外城人的差别。
云岫续了不知道是第几杯茶水了。
在她咽下杯中最后一口清茶,她离座。
人有三急。
然而她寻不到茅厕在何地。
她就站在婉姨身前,暗示着这位玲珑心的鸨娘。
一个看上去就不大好惹的公子哥就直直地立在婉姨跟前,要是她再不能读懂画外音,那么这么多年的米饭可就白吃了。
她挥了挥手中的浅粉桃色的绢子,招来一个侍儿,侍儿福身。
云岫摇着头,指明要那侍奉茶水的团团脸的侍儿带路。
婉姨只好顺了她的心,命那侍儿领着云岫去后院。
云岫仔细一瞧,揪紧了那颗本该在它应该在的位置上安然无恙的心脏。那紧绷着脸,眼神异常坚定的侍儿……
像极了花钿。可若说起花钿,她又想到了半脸美人儿点绛,还有高颧骨的鸦黄,以及身材高挑且为人亲和的黛粉……不知她们在北疆可好?
“公子,往这边走。”团团脸的侍儿垂着手,迈着小步子在前面带路,她乖顺的模样刺痛了云岫的眼。
她只觉眼角微微泛酸,那几人可是还好?
侍儿的声音很低却不沙哑,和花钿那像小老头咯了一口痰在喉咙里的嗓音不同。
一想到这里,她又展眉一笑。人生不如意十之,只需常想一二便可。
“公子,你笑起来可真好看。”年纪尚小的侍儿眼里若有光,她羡慕着可以自由笑起的人,譬如这位内急的公子。
假公子云岫没想到被一个侍儿这么直接地夸了。
而侍儿的心七上八下,迟迟没能等到云岫的回答。
是说错什么话了?
侍儿一时之间没想明白,如若真说错话了,为何这公子仍旧是笑着的,笑意不减,反倒是眉眼更深。
可若是她没说错话,为何这公子只字不言。
她的心就像被一根将断未断的线系紧了,拎着上上下下,仿佛耳畔全是“咚咚”的心跳声,来自她胸腔里的心跳声。
她小心翼翼地搓揉着自己的手。
好像真的说错话了,自己又不是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的麻雀,她只能做一只蠕动的毛虫,无法化蝶。
云岫这才注意到她垂着的手,上面是深浅不一的疤痕。有浅红的初初长好的皮肉,有红褐色的结痂,还有翻起的皮,大大小小的水泡儿。
侍儿意识到自己的手正被贵人凝视,她赶忙背到身后,“公子……请往这里来。”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云岫倒是习惯了,这些生活在最底层的丫鬟小厮是无法自由的,他们永远在讨好所谓的贵人。
“你不是沙城人?”云岫注意到她的口音不似沙城本地人。
侍儿咬咬唇,摇头,“回公子的话,婢子祖籍在沙城,但家母乃是外城人,因故家父失了公家的差事,又无一技之长,只得砍些柴卖到富贵人家中赚些糊口钱。”
“嗯……”云岫应了声。
这种情况极为常见。
话又说回来,沙城人太过排外了。
“公子,前面那一间便是。”侍儿为他指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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