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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徽初冬的寒风比江浙更冷些,这是徐锡麟对安徽的感觉。徐锡麟去过很多地方,北方的冬天虽然冷,却比较干燥。穿的多些,倒也抵挡得住。江浙的冬天,空气固然湿润,温度要暖和不少。安徽却兼具了冰冷与潮湿,冷起来真有刺骨的感觉。

从杭州赶到凤台县的时候,徐锡麟没带什么衣服,他也根本想不起这么多。好在人民党提供了大衣给这些远来的客人,总算是抵挡住了寒意。徐锡麟自然不知道,这大衣是陈克模仿铁路上的棉大衣样式定制的通用冬季服装。而铁路上的大衣本身也是模仿军大衣做的。加上棉帽,手套,整个人仿佛包裹在棉花包里一样,还是很暖和的。

这种在907年可以称为“奇装异服”的保温衣物,在根据地只针对吃公家饭的人发放。和比较有钱人家穿的棉袍子不同,这些带着高高立领的棉大衣统统是对襟排扣,加上胸口位置上的各种部门的大大标牌,着很是有些英武之气。

得知陈克没空接见自己,徐锡麟不生气,不着急。人民党的人并不爱轻慢人,既然陈克不见自己,应该是真的没空。徐锡麟也不干等,他向接待部门的工作人员申请在凤台县展开考察。接待人员最后给了他们一个考察建议,不仅仅是在凤台县县城内,也建议他们前往县城附近的农村去。

军大衣在凤台县是一种极为常见的服装,大概有三分之一的成年人都穿这种衣服。徐锡麟在考察中很快发现,只要是国家正式工作人员,无论男女,都会有免费的棉大衣发放。在这点上,陈克穿的棉大衣与普通工人穿的棉大衣并无两样。但是这种待遇是彻头彻尾的一刀切,你若不是“吃公家饭”的,那就绝对没有这等福利。县城之外的乡间,除非是在工程兵大量集结的水利项目工地上,或者是各地政府在编制的正式工作人员,普通人家除非自己做,否则是不到这等棉大衣的。

“这大衣不错,咱们回去也做一批吧。”同来的光复会干部在袖筒里头抄着手赞道。

“哪里弄来这么多棉花啊。”徐锡麟苦笑道。他参与过很多次的筹款,也曾经做过些买卖,对于价格很是敏感。现在棉花这么贵,这一件大衣做下来可要不少钱呢。

徐锡麟的话得到了同志们的赞同,有人接着问道:“徐先生,我人民党这里好像很是富裕。这不应该啊。怎么说,安徽都不比咱们浙江好。”

这是很多人对安徽根据地的疑惑,当人民生活水平大规模提高的时候,这种疑惑肯定会浮现出来。普通百姓固然没有国家提供的棉大衣,却也没见到谁衣不蔽体的。农村大规模新修建的红砖房里头,家家户户日子着都过的去。且不说别的,光这红砖房,即便是在浙江也不是谁都住得起的。更别说在吃饭的时候,村里头空气中的肉类食物味道。这不能不让浙江来的革命党人觉得意外了。

众人讨论着安徽的富裕,根据地人民生活的稳定。却没人提及人民党的政策。光复会知道人民党的土改政策,在这两天的实地考察里头,他们确定凤台县已经不存在地主。所有土地统统国有化了。土地是按人分配的,只要你肯种地,就能得到一人三亩土地的使用权。在这点上,人民党说到做到。不过再也没有地主存在了。

光复会并不反对土地的平均化,至少陶成章与章太炎都是支持这种政策的。不过光复会现在既没有一个完全所有成员一致认同的土地纲领,也没有人民党这种把政治理念变成切实可行制度的实力。这几个留在安徽的光复会干部都很清楚,如果想和人民党一样强行推动这种土地政策,光复会内部就会先闹起来。在与老百姓的交谈中,这几个人都问地主们是不是反对土改,老百姓们笑着说道:“只要不怕死,当然能反对了。”这话里头蕴含的腾腾杀气,让光复会人等再也不敢多问那些“不怕死”的地主是何等下场。

不过心里头的话总是有憋不住的时候,几天参观下来,光复会的这些参观者心里头积攒了好多的想法,这想法不说出来真有如鲠在喉的感受。

晚上躺在借宿的床上,众人先是例行的把参观到的细枝末节谈了一通,不过连着几天都谈这些,众人也提不起精神。终于有人忍不住说道:“我是觉得人民党比咱们强的就是一点,他们能令行禁止,能说到做到。咱们现在根本就是一盘散沙。大伙着都在光复会旗下,心却没有能用在一处。”

话头一开,自然就收不住了,立刻有人跟着说道:“不光是令行禁止,人民党还能有所准备,绝没有干起来才发现事情不对的样子。咱们事前倒也有人提过要包扎,可真的见到枪伤,根本和咱们以前想过的不一样啊。”

“他们似打仗厉害,不过和他们搞内政相比,打仗反倒不是花了最大的力气。岳王会号称十万会众,其实除了打仗之外,他们反而什么都没有。”说话的是在安徽待过的老干部,他非常含蓄的提及了光复会的弱点。

到这时候徐锡麟也不能说话,他最大的疑问则是别处,“咱们光复会虽然考虑的多,能做的却少。反倒是人民党,做事虽然一件接一件,却总是给人感觉并非蓄谋已久。他们到底是怎么安排这些事情的呢?”

徐锡麟的确说到了要点上,人民党的确没有那么多时间商量各种事情。这个组织的结构就注定了中央只要下令,下面的跟部门立刻就会行动起来,而且和这个时代的其他政治力量相比,人民党的行动倒也算是有点章法。例如,人大会之后,第一个开始紧锣密鼓行动的就是人民内务委员会、

“各地都要实施土改。党中央已经确定,土改的方法就是蚕食。以完成土改的地区为中心,向周边地区一个村一个村的推行。”既然是人民内务委员会的党内会议,所有的讨论就完全直奔主题,包括实施方法,实施手段,对党员们自然没什么可以隐瞒的。委员长齐会深做着发言。

“同志们,肯定会有人反对土改。有些是因为经济利益,想在土改中多为自己挣到些好处。这个就由政府部门来说服教育。有些就是反对土地政策,对这些人,当然也要批评教育,如果批评教育不起作用,这帮人还要继续站在剥削者的立场上反对土改,那我们就只能把他们列进反革命的行列。咱们人民内务委员会的工作,就是把反对者中的反革命找出来,并且予以处理。”

下头的同志有些记着笔记,有些静静的听着。齐会深讲到这里,稍微停顿了一下,等所有人都记完了内容,这才继续说道:“反革命与革命者的区别在哪里?谁能回答一下?”

年轻的同志们互相着,一时没有人肯回答。党会上的讨论有一个特点,一般最先出来说话的很容易成为说错话的人,大家都不太愿意出这个丑。齐会深知道大家的想法,没人肯起来说话,他笑道:“咱们人民党的的确确是要统一思想,陈主席前几天和我谈话,说起来这件事。统一思想没错,但是这不能变成领袖意志。不能因为你身处高位,所以你说的一切都是正确的。这是官本位,这不是统一思想。就像对反革命的区分一样,基于党的立场,我们必然有法是统一的,我们也必然有法是不同的。统一在哪里,不同在哪里。我们最终的党员们会达成什么样的共识。这是绝不能马虎的工作。”

这话就未免太理论化了,年轻同志们更不愿意发表自己的法。齐会深对同志们的反应既满意又失望,按捺住两种情绪,齐会深继续说道:“政治的核心就是利益,我们革命者们应该拥有的立场是这样的,来自党的权力归党所有,这种权力是为党服务的。所有来自人民的权力归人民所有,运行这种权力的目的是为人民服务。我们手里的权力不归我们个人所有。也就是说,你不能拿党和人民给你的权力为自己谋取私利。例如,我们确定党内存在反革命,但是我们的队伍里头有同志觉得自己与这反革命私交很好,不忍心着好朋友没有好下场。于是私下通知自己的朋友,让他想法设法的逃避惩罚。大家觉得这么做对么?”

这番话的震慑力可是极大的,有些同志心里头没有那么多想法,所以脸上露出了很单纯的表情,有些同志的表情就比较复杂了。齐会深把这些表情尽收眼底,他也不直接点名,而是继续说道:“从个人的角度而言,关心家人,关心朋友,这是人之常情。从个人的品行和角度来说,我们甚至可以赞扬一下这种态度。但是,从我们组织的角度来说,这个人,或者说这些人,拿着组织给予的权力,为自己谋取个人的利益。这就是犯罪。这个人,这些人背叛了组织上的信赖,这是组织上绝对不能接受的。”

话说到这里,齐会深到底要说什么已经非常清楚了。有几个人已经坐立难安,大家都是人民内务委员会的成员,大家对人民内务委员会到底是干什么工作的心知肚明。他们异样的表情也引起了周围同志们的关注,身处目光的焦点上,原本表情异样的同志们更是神色大变。

齐会深跟没到一样,他继续说道:“我们人民党并不要求大家杀爹杀娘的去革命,从个人角度而言,亲戚朋友不管是什么原因遭了难,我们拿自己的钱去接济一下,拿自家的粮去送一些,这种事情是个人行为,组织上既不支持,也不反对。因为这是大家自己的利益,大家有这个权力,有这个自由。但是,有些人拿着从组织上得到的权力为自己,为自己的亲朋好友服务,这是组织上绝对不允许的。党权党用,公权公用,自己的收入和权益自己把握。这些权力各不相混,也互不侵犯。但是,如有些同志就是没有明白这点,他认为权力到手,就可以按照他自己的想法来使用,党权、公权都归他自己所有了。我想问问大家,这种人是一个合格的党员么?”

“这种人根本不是咱们人民党党员。”已经有年轻的党员们气愤的说道。

“没错,他们根本不是党员。”这样发言的年轻党员们数量还不少,大家一面表态,一面狠狠瞪着那些面如土色或者有些微微发抖的人。

齐会深摆摆手,“同志们,这种说法不对。不管这种人干了什么,只要他们加入了我们人民党,他们就是我们人民党的党员。这是一个事实。就像我们在白墙上画了一笔,无论我们认为这一笔如何不该画,画的如何的难,这都是事实。我们不能因为有些人犯了罪,成了败类,我们就否认他们是人民党党员这个事实。事实就是事实,身为人民党党员,我们一定要学会面对事实,接受事实。”

这话很有效的缓解了同志们的情绪,不过这种缓解也是暂时性的。批评完有了错误认识的同志,齐会深的矛头再次指向了那些触犯了党纪的同志。“我们人民内务委员会是个很特殊的机构,我们要面对的工作对象大部分都是敌人。如果说其他部门在党权公权和个人权力之间的区分还只是工作分配的话,咱们面对的情况更多是敌我矛盾。所以,这次会议结束之后,所有同志都要接受调查。每个同志都要交代自己的情况,每个同志也都要把所知道的其他同志的情况交代清楚。这不是组织上在为难大家,这是组织上在保护大家。现在的情况呢,我们会处理那些违反了纪律的同志,但是我们不会杀人。因为现在的斗争还没有到这个程度,不过经过这次调查之后,重组的人民内务委员会就会拥有更加严格的纪律,处分和处罚同样会更加严厉。”

这话说完,齐会深到所有同志的脸色都不好起来。处置别人是一回事,但是调查到自己头上,而且还要自己交代其他同志的事情,这又是另外一码事了。听完这些之后,心情还能保持愉快的人,只能说精神构造比较特别。

齐会深笑道:“同志们,这种调查只是咱们工作的一部分。我不是要让大家当告密者,大家既然使用了党权与公权,那么大家就要对这些权力负责。我还是那句话,作为人民党的党员,我们就要学会面对事实,接受事实。这是党员思想建设的一部分,这也是以后要强化的党组织建设的一部分。”

同志们还是不吭声,齐会深拿出名单来,让一些同志先去接受调查。这些人当中,大部分是那些神色大变的同志,有些则颇出人意料之外的同志。例如一贯表现相当不错的一些同志也被点名出去接受调查了。这样的事实让与会同志们感到了极大的讶异。被点名的同志有些战战兢兢,有些则是面色阴沉。有人干脆喊道:“齐委员长,我冤枉啊!”

齐会深无奈的笑了笑,“现在没人要给你定罪,你这冤枉从何而来?快去接受调查,不要耽误大家的工作。”

大部分被接受调查的都自己出了门,却有那么一两个人赖在凳子上不走。齐会深挥了挥手,几个警卫立刻架起不肯动弹的人,把他们拖了出去。青年们原本还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觉,不过到这些癞皮狗一样的家伙,心里面却大大的生出了一种鄙夷的感觉。原本的担心情绪反倒被冲淡了不少。

等这些同志出去之后,齐会深说道:“剩下的同志们,咱们继续会议内容。土改里面会遇到的反革命问题。怎么判断这些人是出于个人利益的反对,还是出于对革命的反对,大家有什么想法么?”

不仅仅是人民内务委员会在进行内部调查,几乎所有的部门都在一定范围内进行内部调查。任启莹万万没想到,自己就是政府部门里头首当其冲的调查对象。在人大会上作为政府代表做了报告之后,凤台县县委几乎所有同志都认为任启莹得到高升仅仅是时间问题。至于任启莹会升任哪个位置,说法就各不相同了。有人认为任启莹会升任凤台县的县长一职,有些认为任启莹会平调到其他县去工作。还有些惟恐天下不乱的认为任启莹很有可能要顶替宇文拔都升任县委书记。

任启莹倒没有这种乐观,此时她倒是处于一个很清闲的时期。在准备政府工作报告的时候,任启莹把工作交接给了别的同志,她等于是完全被调离了县委办公室。现在政府报告做完了,任启莹依旧没有接到恢复工作的通知。整个人就这么悬在这里。所以当纪律检查委员会和人民内务委员会的同志一起来找任启莹的时候,任启莹到真有些不安的感觉,这两个部门根本不是人事部,反倒是处理人的部门。他们怎么会找到自己呢?

被调查小组带去人民内务委员会的所在,两个部门的联合调查小组以“任启莹同志,请你放下思想包袱,实事求是的回答组织上的问题。”这样的话开头的时候,任启莹就确定自己的判断是完全正确的,应该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

以级别来说,任启莹的级别是远高于这几个工作人员的。但是纪检委和人民内务委员会是不管你级别高低的。这在党内和政府部门里头的培训中反复强调过。考试中也有相应的内容。虽然确定自己没有犯错,可是真的被这两个部门调查,任启莹心里头依旧惴惴不安。纪检委理论上可以拿下同级别的任何干部。至于人民内务委员会,他们剿杀反革命的功绩那是赫赫有名。任启莹知道,这两个部门若是存心和自己过不去,自己的官位与小命都可能同时交代了。

虽然脸上强作镇定,不过任启莹毕竟是个小姑娘,说她心里头不怕是不可能的。

纪检委的同志先定了个调,党权、公权、私权,三权的应用调查是这次调查会的核心内容。听了这些,任启莹忍不住轻轻松了口气。任启莹的父亲任玉刚只要有机会,就给任启莹谈这些事情。家里头有父亲撑腰,凡是求到任启莹门上的亲朋,任启莹都把他们给打发到父亲任玉刚那里去了。任玉刚从来不让任启莹给亲戚办事。这倒不是出于什么崇高理念,任玉刚绝不是一个迂腐之人。他对人性的法很是透彻。他一直教育任启莹,“丫头,凡是求到你门上来的,没一个是替你考虑的。若是他们拿了东西给你,那只是他们想收买你。他们给你拿的东西,绝对是要从你身上十倍百倍的取回好处的。咱家虽然不是什么金枝玉叶,不过我觉得一个人如果能坦坦荡荡,见了皇帝也不比他低。若是现在还是满清的那套,你做官之后想不当坏人都不行。现在陈主席建的这安徽,我觉得好人能有好报。”

好人有没有好报,任启莹倒是不在乎。当官这种事情根本与好人无关,但是坦坦荡荡做人,任启莹很喜欢。能坦坦荡荡就意味着大家平等,都是靠本事吃饭。不管你男女,不管你什么出身,都可以自由竞争。这就像是给了你一对翅膀,可以自由的飞翔。若是自己非得用复杂的关系把自己给束缚住,那只能说是自讨苦吃。别人是不是想这么做,任启莹管不了,任启莹自己绝不愿意有人来束缚住自己的翅膀。

即便是任启莹对自己如此自信,调查依旧是毫不留情的。只要是任启莹自己决定的内容,都有相应的调查。例如任启莹在推动农村自发的生产队建设一事,调查员就直接问询到任启莹为何曾经申请要让她自己家的亲族组建生产队。这个问题很是严厉,往坏的角度来,其中蕴含的一个陷阱。既然组建生产队很可能会得到政府的扶植,那么这种先让家里头人开始尝试的方法,很可能有公权私用的嫌疑。

“罗织罪名只怕就是这种做法吧?”任启莹觉得背后的汗毛直竖。虽然调查人员根本没有这么去诱导,不过任启莹却能感觉到其中的危险。她忍不住庆幸,自己当时与父亲商量之后放弃了这种想法,她果断的放弃了与亲族的一切利益来往,全家放弃了农村户口,放弃了土地,迁入城市里头。如果这件事真的办成了,天知道会有什么麻烦。

虽然有些后怕,任启莹依旧实事求是的把自己的想法和过程向审查人员讲清楚。这是第一次,任启莹到对面那几个面容严肃到甚至能称为严峻的青年互相对了几眼,神色中露出了讶异。

各种问题一项项的被摆了出来,见任启莹从容不迫的回答了前面的问题,有一个纪律检查委员会的同志忍不住问道:“任启莹同志,你对家庭安排有什么打算。”

听了这话,任启莹第一次皱了皱眉头,心中生出了强烈的不快。这个问题实实在在的侵犯到了任启莹的私权。而且家庭安排这件事根本就不是公事。就在任启莹考虑是不是来一次言语上的反击时,人民内务委员会的同志轻轻碰了碰方才说话的同志。那为青年很快就明白自己失态了,他连忙说道:“这是我个人的问题,不是组织的审查内容。这个问题你可以不回答。”

任启莹忍住怒气点点头,“那我就不回答这个问题。”说完之后,任启莹很快想到,自己的这个回答肯定会被记录在案。或许还会给自己带来不好的影响。不过任启莹气恼之下一点都不在意。她心里面暗道:“就让他们记录好了,我们家都是靠自己的本事吃饭,何必管别人怎么想?”

问询持续了一整天,晚上的时候任启莹并没有被允许回家。她被安排到一间“休息室”里头,也就是说,门外头有锁,从里头也能打开。一张简单的木床,一床被褥,仅此而已。窗户不是落地窗,而是高高的在墙靠近屋顶的位置,任启莹了高度,她要是奋力蹦起来,或许能够扒住窗台。不过就算是扒住窗台也没用,窗户不是玻璃窗,而是一个木栏杆。这休息室只怕是用来当作监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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