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再吃碗饭吗提示您:看后求收藏(江湖篇 第二十四章 每年春天,花开如雪,大靖执剑人,还能再吃碗饭吗,海棠文学城),接着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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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人点了点头,不再跟随。
走到饰品区,瑰流随意拨弄琳琅满目的簪子,微笑道“为什么要接受,你应该知道,那是一盒粗制滥造的仿品。”
女子语气清冷,反问道“现在的我,又有什么资格去挑挑拣拣?有总比没有好。”
瑰流哑然失笑,当即伸出手掐了掐女子的脸蛋,气笑道“你呀,总是把自己说的这么可怜,就好像我亏待你似的。下回不许再这么说,要不然我又该心疼了。”
女子沉默不语,目光在那一支支做工粗糙却流华烂坠的簪子上扫过,本以为会没有相中的,但目光却忽然停下。
她缓缓伸出手,拿起那支朴素簪子。
瑰流目光看去,点头轻笑道“这支簪子好,不随其流而扬其波,不餔其糟而啜其醨,倒有些像高人隐士的意蕴。”
“可以买这支吗?”女子细看许久后,轻声问道。
瑰流笑了笑,当即高喊老板娘。
妇人心中一喜,连忙小跑过来,说道“姑娘,喜欢就试一试,不碍事的。”
女子犹豫要不要摘下帷帽,下意识看向他。
“不碍事的。”瑰流笑道。
摘下帷帽的女子,露出真正倾国倾城的真容。老妇人经营胭脂铺一辈子,阅览过无数美人,但像眼前这般美若天仙的,她还是第一次见。
她忽然有了一个荒诞不经的念头。
犹豫片刻,她仍是小心翼翼,悄悄向男人问道“公子,你家夫人,可在那美人评榜上有名?”
瑰流点头笑道“确实位列其中,只不过排名不高而已。”
女子略有不忿,轻轻踩了他一脚。天下第八不算高?要知道靖王朝总计千万女子,不是谁都能登上美人评,更不是谁都能位列天下前十。
不多时,女子披散及腰的如瀑青丝被绾起,插簪后更显娴静优雅。
瑰流细细打量一番,歪头笑道“呀,这是哪家小娘子,长得怪好看的。快说你是谁,我可就要不喜欢王姒之,喜欢你了。”
哪怕明知道是不走心的轻佻话语,女子还是脸颊微红,小声说了句“走吧。”
“姑娘!”老妇人突然高声道。
不知为何,她面色紧张,似是想要说些什么,次次鼓足勇气后,依然没能说出口。
女子面色温柔,“婶婶请说。”
老妇人愣了愣,再一次鼓足勇气,终于大胆说出口,
“其实老朽经营这家胭脂店铺,向来都是乡下女子光顾。她们毕竟是乡野女人,常年劳作,风吹日晒,皮肤厚实的很,用上这些劣品也没用事。这杏花镇,是穷乡僻壤的地方,能有一家胭脂铺子就不错了,卖些名贵脂粉,又有谁能买呢?”
老妇人看向女子,眼里充满惭愧,“姑娘,早知您这般水灵动人,老朽也不会拿这盒假胭脂来欺骗您。这劣质胭脂,是万万也不能涂到您脸上去的,你还是将它扔了吧。至于那两个银锭,老朽也没那个脸收下。您若喜欢这支簪子,不用付什么钱,尽管拿去,就当是老朽的赔礼道歉了。”
说完这些,老妇人惭愧低下头。
她已做好心理准备承担接下来的一切后果,但还是略显局促不安。
一双纤纤玉手却轻轻搭在她的双肩,还有幽幽香风涌来。
“谢谢您。”
老妇人愣了愣,有些迷迷糊糊。不应该是自己道歉吗?怎么就变成是别人向自己道谢了?
她后知后觉,连忙回过神,却发现那两道身影已经远远出现在客栈外。
沐浴在阳光之下的他与她,手挽着手,没有转头。那两道背影,光彩夺目,是如此神仙眷侣。
她愈发感到惭愧,吃力挪动步子,走到柜台。
那两枚银锭还静静待在那里。
她蓦然感觉心很慌乱,却又蓦然感觉心很安静。
缓缓坐在店铺高高的门槛上,她看向远方街景。
清冷的街道,随风而晃的酒旗。
一年又一年,好像从没变过一点模样。
唯有逐渐老去的容颜。
杏花镇,五十年前,有一个大美人。
其美艳姿容,甚至惊动了朝廷,撰写美人评的官员亲自来访。
这件事沸沸扬扬,杏花镇的人差不多都知道了,都以为她将入选美人评。
但最后,册评公布天下,从头到尾,并没有她的名字。
她落选了。
吝啬的官员并未给她一席之地。
也就是同一年,她的丈夫和儿子,在押镖途中被贼匪杀害,死无尸骨,坟冢无骨。
送葬丈夫和儿子后,生活总要继续。她倾尽家产,卖掉嫁妆和首饰,终于勉强开了一家胭脂铺。从此,她独守一隅小地,寸步不离。
哪怕日子再苦再难,她始终没有把自家男人的竹笛拿出去换钱。她知道当年不应该倾心于他,不应该被那好听的竹笛声吸引,否则凭自己的貌美姿容,嫁个京城富户又有何难?
可她不后悔,因为她爱他,所以知悔不愿悔。
五十年的岁月,在她脸上刀刻斧凿,留下深深的烙印。
胭脂铺后,那块小菜地,低矮枣苗长成参天大树,高高的树冠遮盖了半座铺子。每年春天,花开如雪。
她从不去扫那些落花,因为她早已过了见花流泪的娇俏年纪。
只是每年春天,她会折下两条花簇饱满的树枝,放在那两座无骨坟冢上。
她知道自己太老了,也许再过几天,也许再过几年,也许再过十几年,就也要溘然长逝。
今天遇见那对男女,她很开心。
也许,他们是世界给予的,最后的善意。
谁知道呢?
老妇人打了个哈欠,忽然觉得日头好长,这才晌午。
“睡一觉吧。”她心想。
一个年迈的老妇人,靠在门框上,昏昏而睡。
嘴角抿起,笑靥如花。
悠扬竹笛渐渐的从远方传来。
她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仿佛就是她的一生。
梦没有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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