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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这样一个连转个身都没空间的狭窄住处,一个牛头马面轮番上阵、魑魅魍魉粉墨登场的生存环境,王秋觉得就连现代那些“北漂”一族在北京租住的地下室,还有民工们的集体宿舍都要比这鬼地方强得多……但跟着一起过来的几位地下党,却已经对顾曼莎这个有电灯和自来水供应的住处颇为羡慕了。
——根据这帮地下党的说法,他们大部分人干脆连个房子都没得住,只能睡在闸北贫民窟的破草棚里。
把顾曼莎这个病人安顿下来之后,王秋他们就留下了胡总政委照顾他的女弟子,然后带着新结识的诸位地下党同志们,来到他们之前租用下来堆放货物的仓库,摆了几张桌子沏上茶水,跟着这些跟爱国主题宣传电影中的形象似乎很不一样的革命前辈们,聊起了他们投身革命的经历。
结果,似乎是因为郁闷已久的关系,才几杯茶水下肚,他们就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地吐起了苦水。
总的来说,大家都不是怀着对**的美好憧憬来搞革命,而是被绝望的命运给逼得走上了这条路。
首先是一个私奔出来的姨太太,乃是被俊俏小情人给骗了家当又狠心抛弃,接着还走了一堆霉运差点沦落青楼的,说起自己悲惨的情史和创业史,那真是一把鼻涕一把泪:“……这天下的男人就是靠不住啊!”
原来,这位姓傅的姨太太。原本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家里又是开明的书香门第,没有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迂腐陋习。舍得花钱送女儿去读书。而傅小姐本人也很争气,不仅长得花容月貌,还颇有才气,毕业于大名鼎鼎的上海中西女塾,容貌才德在姑娘堆中也是首屈一指,家里也给她安排了一门好亲事。
只可惜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傅小姐做梦也没有想到,这张为她在上海引来无数人倾慕的美丽脸庞。竟然成为自己被命运虐待的根源……使得她在毕业返回唐山老家的半路上,在家门口被一位马匪出身的师长给抢了去当姨太太!等到她家里反应过来,赶紧托关系组织营救的时候。傅小姐都已经被那位师长用了春药上床破身,覆水难收了——这可真叫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啊!
很显然,这样一位喜欢抽大烟的文盲大老粗师长。绝对不是才女傅小姐喜欢的那盘菜;而跟那位尖酸刻薄的正室大老婆和花枝招展的另外几房姨太太之间的激烈宅斗。更是让她苦不堪言;娘家那边偏偏又因为她“不知自爱”、“有辱门风”,而跟她断绝了往来,让她深感自己被整个世界给抛弃了……
心情郁闷之下,她跟一个文质彬彬的金丝眼镜小白脸文书看对了眼,随即更是打得火热,在情人的甜言蜜语之下,深陷情网的傅太太便狠了狠心,卷了不少钱财从那个乌烟瘴气的大院里跑了出去。勾搭着情夫一路乘火车私奔到了上海,以为自己总算是有了个归宿。谁知却又是遇上了一只白眼狼——他们才刚到上海火车站。这个小白脸就带着全部行李钱财一溜烟跑得不见了踪影……
亏得她自从当年被强抢为妾之后,就多长了一个心眼,除了行李之外,贴身口袋里还藏着一笔钱,再典当了自己头上的发簪和耳环,居然也凑出了好几百块大洋,这才没有刚到上海就沦为女流浪汉。
尽管手里还有点钱,但就这样坐吃山空也不是个事。正当傅太太发愁的时候,却偶然听说了民国时代的著名女强人,四川军阀太太董竹君带着四个女儿逃家,来到上海创办锦江饭店的事迹(具体可搜电视剧《世纪人生》),一时间颇为神往,心想自己在学校里的时候,上家政课总是拿满分,尤其擅长西点手艺,烤饼干、煎牛排、做蛋糕都是一流,还沏得一手好红茶,做餐饮业应该不比那位传说中的董竹君差……
于是,傅太太就拿出了手头的全部积蓄,雄心勃勃地在上海租界里开了一家糕点房,打算把自己的厨艺发挥个淋漓尽致,不让那位贫民窟出身的锦江饭店老板娘专美于前。
然后,供货商狠狠地坑了她一把,在给傅太太的面粉、砂糖、咖啡和胡椒粉里,掺了大量砂子和石灰……等到傅太太气冲冲地前去理论之时,才发现对方背后有青帮小头目撑腰,对自己这么个无权无势又无钱的弱女子根本有恃无恐。结果,她非但被坑得血本无归,还差一点丢了小命。
眼看着已经快要身无分文,傅太太只好擦干眼泪,收拾行李悻悻离开,凭着自己精通四门外语的本事,应聘去某个据说爱国爱民、刚正不阿的著名文人家里当私人翻译。结果那位道貌岸然的社会评论家从她来的第一天起就撕下了假面具,毫不掩饰地盯上了这个年轻美貌、无依无靠而又博学多才的女翻译,各种威逼利诱的求爱手段一茬接着一茬……傅太太勉强煎熬了一星期,雇主家里读大学的儿子放暑假归来,同样也双眼放光地缠上了她——最后在一个悲催的夜晚,被灌了不明液体的她,居然同时**给了父子俩!
如此重口味的可怕遭遇,让心中还有节操的傅太太痛不欲生,继而产生了出家的年头,于是跌跌撞撞地逃出了雇主的宅邸,找了家女修道院投奔进去,想要皈依上帝当修女……谁知却是才出虎口又入狼窝!
原来,那家貌似神圣庄严的修道院,其实却是个玩“制服诱惑”的“特殊青楼”。专供那些内心龌龊的客人们,在庄严的教堂里,在神圣的十字架下。伴奏着悠扬的圣歌,享用修女的身体,以此来体会那种亵渎神灵的无限快感……如果不是及时得到了胡总政委的搭救。傅修女就当真要扶着十字架被强插了!
总之,在对亲人、对爱情,对社会,对宗教统统都彻底绝望之后,傅太太从此被**理想吸引,立志要投身革命,改造这个不公平的社会。“……我算是明白了,在这个残酷的世界上,如果没有权力和地位来保护自己。那么就连长得漂亮也是一种罪孽!只有打碎这个旧世界,才能不让我身上的悲剧重现……”
此后,傅太太就以修女的身份,在胡德兴这个红色牧师的教堂里从事地下党工作。直至如今。
在傅太太说完了自己的悲惨遭遇之后。接下来开口的是一位姓李的黄包车夫,自称当过某位司令的副官,原本日子过得还挺滋润。只可惜这天下没有常胜不败的将军,在中原大战之后,他那位司令的兵马被蒋委员长收编,派往江西“剿匪”,结果跟所有的杂牌军一样都是后娘养的,在薪饷、供给和待遇上饱受冷遇——大批官兵出征一年都还没见过军饷是啥模样。伙食服装更是比红军还要差,于是气得集体投共了!
集体叛逃事件之后。管不住部队的司令自然是上了军事法庭,还被扣上了通共的罪名。而跟着司令打拼了半辈子的李副官也没了东家,上面既不发遣散费也不给安排复员,想要跳槽继续在军队里吃粮,又没有可靠的人脉关系,更拉不下面子再从大头兵做起……万般无奈之下,只好流落到上海的花花世界来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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