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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成绩千呼万唤始出来,大白于天下。

不知该说情理之中,还是说出乎意料,一直胸有成竹花落状元的许子衿并没有脱颖而出,甚至连前三甲都没能挤进去,只得了一个不痛不痒的全市第七名,让那些一直对她抱有极大信心极高期待的老师同学大跌眼镜,从没想过这个常年占据成绩榜头把交椅、高山仰止一般的风云人物会大热倒灶,嘘吁不已。

国人喜欢讲究个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所谓一失足成千古恨,成功的人风光无限,失败的人门庭冷清。

宁州各大媒体只是连篇累牍高考状元榜眼探花的丰功伟绩,图片挑选最阳光灿烂的一面刊登,文字细化到读书时悬梁刺股温故知新,生活中安分守己栉风沐雨,将仨人美化成典型的四有五好青年,未来国家的栋梁之才,觉得内容还有些空乏苍白,就顺手牵羊,连藏在背后立下汗马功劳的家长也被深挖出来,一同歌功颂德一番,对于top10上的其他人一概不理,只字未提,待遇天差地别,不言而喻。

许子衿却没一点顿足捶胸的失落表现,相反,依旧笑颜如花,这点跟她父亲很像,拿得起放得下。

虽然没有按预想那样射落状元郎的宝座,但还是顺风顺水进入了宁大,功德圆满,接下来就是大学生涯前两个月的彻底解放,本应该放浪形骸,呼朋唤友好好庆祝一下,可这丫头却愈发的清心寡欲,既没朋友交际醉生梦死,也没结党营私云游四海,整天宅在家里,练练瑜珈,学学插花,针针十字绣,小宠物没敢养,怕脏,难伺候,便种些养眼易活的小花小草,上午搞一次小规模的卫生,中午把一束玫瑰花带出来扔掉,再到附近的一家粥店喝上一碗小米粥,然后步行去两条街以外的百佳商超买菜,回来将“睡美人”理论贯彻执行到底,补睡一觉,醒来之后已到下午,便上网看电影搜衣服写微-博,到傍晚时分,就搬一张藤椅到阳台,沏一杯清茶,静静坐着欣赏夕阳西落,到了晚上,煮好一桌菜,等着早出晚归的萧小七同志回来一起就餐,有时会一个人吃,吃不了多少,便草草了事,就把几乎原封不动的菜端到邻居家,也算帮那个不大富裕的三口之家改善伙食,回来洗好碗碟后,就躲回房间,扎起青丝坐在窗台上看书,看完了贾平凹的《废都》,就看村上春树早期的作品《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又看完了,就看胡塞尼的《追风筝的人》,功德圆满之后,就开始追一大批的伤痕文学,从冯骥才的《铺花的歧路》,到丛维熙的《大墙下的红玉兰》,到周克芹的《许茂和他的女儿们》,到竹林的《生活的路》,再到陈世旭的《小镇上的将军》,一本接着一本,基本上都是陶渊明“好读书,不求甚解”的走马观花,未能做到朱熹“大抵观书先须熟读”的全神贯注。

一个女人,可以生得不漂亮,但一定要活得漂亮。

无论什么时候,渊博的知识、良好的修养、文明的举止、优雅的谈吐、博大的胸怀,以及一颗充满爱的心灵,足以成为一个世人眼中的好女人。因为一个美人的真正之美,不在胖瘦,不在脸蛋,在于自然,更在于神韵。外表之美、丑、胖、瘦很易改头换面,也很易昨日黄花,而神韵之美由心而发,没有几分浑然天成的悟性,很难修成。

显然,愈发让萧云琢磨不透的许子衿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好女人,知性而善良,如秋月般清美。

最近几天,她几乎与世隔绝的宁静生活终于有所改变,虽还未到动荡不安的局面,起码是波光粼粼。

全因为一个惊才艳艳的天才儿童贸贸然介入,蔡徽羽。

这小妮子使用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常规武器,终于征服了舐犊情深的家里人,独自背起一个小书包,公然住进了萧云的家,与她最为欣赏的一个人――许子衿整天腻歪在一起,无论是睡觉,吃饭,看书,锻炼,搞卫生,都形影不离。每每在傍晚日落时分,她都会搬来一张小板凳,到阳台摆好龙门阵,强拉硬拽般与许子衿对弈一番,尽管赢多输少,可她没觉得自己技术有什么突飞猛进的质变,因为与她一丝不苟的态度截然相反,那位仙女下凡般绝美的姐姐只顾撑着下巴,专心观赏夕阳,对于棋盘上局势如何扩散蔓延漠不关心,且屡教不改,完全把她的抱怨抗议当作耳边风,让她郁闷不已。

不过有一件事情,倒让她春风满面,笑得合不拢嘴,那就是,至今仍未与那个面目可憎的年轻人有过任何交集。这段时间,萧小七同志不知在忙些什么,每天都是东方欲晓就出去,披星戴月才回来,有时甚至通宵达旦都不见踪影,两人就像两条南辕北辙的铁轨,难以相遇,不过这样挺好,眼不见心不烦,因此,这对水火不容的欢喜冤家虽同在一个屋檐下,倒也相安无事,没闹出个鸡犬不宁的动静来。

今晚,萧云比往常要早半个小时回来,脸上没有任何的疲惫不堪,只有一抹清净如竹的微笑。

一个男人,如果能够在外头风餐露宿废寝忘食,回到家却春风化雨轻松自若,就是一个最佳楷模。

他推门而进时,屋里很安静,客厅只剩下许子衿一人,正翻阅着一本花卉书籍,摆弄着一株蝴蝶兰。

“她睡了?”萧云轻手轻脚走到丫头身边,谨慎地瞥了一眼大门紧锁的房间,对里面的人敬畏如虎。

“嗯,刚睡下不久,大概十多分钟吧,这孩子不认床,贪睡,估计这会已经不省人事了。”许子衿没有抬头,始终专心致志于手中的细活,正给这株花期茂盛婀娜妖艳的蝴蝶兰做造型,打量了一下,拿起小剪刀,将一些红杏出墙于椭圆形绿瓦浅盆的叶子裁掉,又端起审视了一会儿,望着逐渐成形的盆景,嘴角浮起一个清澈如山泉涓涓流淌般的微笑。

“万幸。”萧云如释重负,他可不想奔波劳碌了一天,还要遭受那个小妮子的冷嘲热讽,那太憋屈了。

许子衿终于侧过头来,瞪了他一眼,轻声责怪道:“你就不会花言巧语连哄带骗,跟她搞好关系啊?”

“我有尝试过,五花八门,结果都是大晴天打雨伞,一点用也没有。”萧云耸耸肩道,一脸无辜状。

“失败。”许子衿扁扁嘴,露出一个鄙夷的眼神,然后继续摆弄花,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萧云摸摸鼻子,被这样不屑很促狭,站起身想到厨房冲杯茶喝,走到半路,停下问:“你要喝茶不?”

“不了,太晚,怕失眠,你给我倒杯酸奶吧,冰箱门第二格第三瓶,开过的。”许子衿还是没有抬头,只单眯起一只秋水长眸,对蝴蝶兰的造型精益求精,怕一时错手,矫枉过正,又或者弄巧成拙,那就无论做什么都无补于事了,所以必须谨小慎微一些,此刻的她,恬静,专注,纯朴,温柔,真像天使,纤尘不染的天使,一点也看不出来有什么绝世才情。

萧云端着一杯热清茶和一杯冻酸奶出来,不禁看得有些发愣,自己是不是很久没有静静看过她了?

“怎么了?”许子衿抬头,见他有些六神无主,轻声问道,目光像阳光般明媚,笑容像月光般皎洁。

“没啥。”萧云回过神来,笑笑,然后又坐回原位,将酸奶递给她,自己浅浅抿了一口茶。

许子衿停下手中的活,伸了个小懒腰,然后拨拨散落在脸侧的秀发,用双手来回转着玻璃杯,加温。

沉默,悄然成为了这一对年轻男女之间的主旋律,但彼此却一点也不尴尬,相反,心跳都不约而同地趋于平静,让人不自觉就联想起了美国著名作家卡佛的代表作――《谈论爱情时我们说些什么》。尤其是萧云,一切焦头烂额,一切繁文缛节,都在此刻化为灰烬,剩下的,只有如同西班牙大教堂的钟声般飘渺神圣的干净心灵,修长手指在杯壁间此起彼伏,轻盈如蝶。

“我明天会跟小羽去趟南京。”许子衿忽然开口打破沉默,也许酸奶的温度有所上升,她小喝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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