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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漱溟的文章是以致胡适信的方式发表。胡适认真研读了梁漱溟的信,随即发表《答梁漱溟先生》一封公开信。
言道“今天细读《村治》二号先生给我的信,使我十分感谢。先生质问我的几点,都是很扼要的话,我将来一定要详细奉答。
“我在‘缘起‘里本已说明,那篇文字不过是一篇概括的引论,至于各个问题的讨论则另由别位朋友分任。因为如此,所以我的文字偏重于提出一个根本的态度,便忽略了批评对方理论的方面。况且那篇文字只供一席讨论会的宣读,故有‘太简略’之嫌。
“革命论的文字,也曾看过不少,但终觉其太缺乏历史事实的根据。先生所说,‘这本是今日三尺童子皆能说的滥调,诚亦未必悉中情理’,我的意思正是如此。如说,‘贫穷则直接由于帝国主义的经济侵略’,则难道八十年前的中国果真不贫穷吗?如说,‘扰乱则间接由于帝国主义之操纵军阀’,试问张献忠、洪秀全又是受了何国的操纵?今日冯、阎、蒋之战又是受了何国的操纵?
“这都是历史事实的问题,稍一翻看历史,当知此种三尺童子皆能说的滥调大抵不中情理。鸦片固是从外国进来,然吸鸦片者究竟是什么人?何以世界的有长进民族都不蒙此害,而此害独钟于我神州民族?而今日满田满地的罂粟,难道都是外国的帝国主义者强迫我们种下的吗?
“帝国主义者三叩日本之关门,而日本在六十年之中便一跃而为世界三大强国之一。何以我堂堂神州民族便一蹶不振如此?此中‘症结‘究竟在什么地方?岂是把全副责任都推在洋鬼子身上便可了事?
“先生要我作历史考证,这话非一封短信所能陈述,但我的论点其实只是稍稍研究历史事实的一种结论。
“我的主张只是责己而不责人,要自觉的改革而不要盲目的革命。在革命的状态之下,什么救济和改革都谈不到,只有跟着三尺童子高喊滥调而已。
“大旨如此,详说当俟将来。
“至于‘军阀’问题,我原来包括在‘扰乱’之内。军阀是扰乱的产儿,此二十年来历史的明训。处置军阀——其实中国那有军‘阀’可说?只有军人跋扈而已——别无‘高明意见,巧妙办法’,只有充分养成文治势力,造成治安和平的局面而已。
“当北洋军人势力正大的时候,北京学生奋臂一呼而武人仓皇失措,这便是文治势力的明例。今日文治势力所以失其作用者,文治势力大都已走狗化,自身已失掉其依据,只靠做官或造标语吃饭,故不复能澄清政治,镇压军人了。
“先生说,‘扰乱固皆军阀之所为’,此言颇不合史实。军阀是扰乱的产物,而扰乱大抵皆是长衫朋友所造成。二十年来所谓‘革命’,何一非文人所造成?二十年中的军阀斗争,何一非无聊政客所挑拨造成的?近年各地的暴动,又何一非长衫同志所煽动组织的?此三项已可概括一切扰乱的十之七八了。即以国民党旗帜之下的几次互战看来,何一非长衫同志失职不能制止的结果?当民十六与民十八两次战事爆发之时,所谓政府,所谓党皆无一个制度可以制止战祸,也无一个机关可以讨论或议决宣战的问题。故此种战事虽似是军人所造成,其实是文治制度未完备的结果。所以说扰乱是长衫朋友所造成,似乎不太过罢?
“我若作详细奉答之文,恐须迁延两三个月之后始能发表。故先略述鄙意,请先生切实指正。”
因为有了这个答复,于是便有了胡适对梁漱溟那著名一问“而今日满田满地的罂粟,难道都是外国的帝国主义者强迫我们种下的吗?”
关于这个问题,这几十年的中国的对外开放,给国家和人民生活带来的变化,比什么都有说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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