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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上京的城墙上,萧绰看着一辆囚车出了城门,向祖州而去。
雪下得正紧,原野尽已染白,履迹车辙,深深地印在雪地里。风雪裹着一群人疾走,很快淹没在一片苍茫之中了。
本来萧绰想留下胡辇次年天气暖和了再去祖州,可是,胡辇坚持立即就走,她说她无颜再呆在上京,早点去祖州,早点减轻罪愆。
胡辇万万没想到对自己的处罚竟是幽居祖州。她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那天,淑哥来看她时,她已经把她的后事安排对淑哥讲了。淑哥听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说:“阿妈,你若是走了,我咋办呀?”
胡辇告诉她:“皇上心地善良,是你亲哥哥,不会不管你的。”
没想到,淑哥大声喊道:“你既然知道皇上心地善良,你为什么还要造反?你叫我怎么去见皇上?”
胡辇语塞,母女俩抱头痛哭了好一阵子。
见到淑哥的第二天,旨意来了:皇上念及胡辇服侍先皇,殷勤体贴,任劳任怨的份上,再加上十几年苦心经营西北,劳苦功高,故法外施恩,流放祖州,看护祖陵,不经赦宥,不得离开。
胡辇半天跪着不动,以为自己还在做梦,直到宣读圣旨的人说:“还不接旨谢恩。”胡辇才如梦方醒,连忙叩头谢恩。
昨天,萧绰又令人将胡辇接进宫里,设了一桌酒宴招待她。
席上只有她们二人,当红艳艳的葡萄酒流进她们的喉咙的时候,胡辇的眼泪也止不住流下来了。
萧绰问:“你对这个判罚还满意吗?”
胡辇说:“多谢皇太后的不杀之恩,罪人没想到,你是如此宽宏大度,我真的很糊涂,就凭你这个胸襟,我还能跟你争什么?”
萧绰说:“不杀你,是皇上的恩情,朕知道你对皇上还是有情义的。”
胡辇说:“现在说什么都是无用的,我就是一个罪人,承蒙开恩,感激不尽。”
萧绰端起酒盏,喝了一口酒,说:“祖州地僻苦寒,在那里可是要受点苦的。”
胡辇也仰头把一盏酒倒进嘴里,说:“没什么,当年述律太后不也是囚禁于祖州吗?她都能好好地活着,我怕什么?”
萧绰心里暗暗一惊:她居然把自己和述律太后相比!不过她依然不动声色地说:“何时起身去祖州?”
胡辇想都没想说:“明天就走。”
萧绰说:“不在上京待几天?要不等明年天气暖和了再去?”
“不了,横直是要去的,早去早安心。再说,上京已被我毁坏了,我还有什么脸面呆在这里?我不想被别人指着骂。”
萧绰叹息道:“既然你执意要离开,朕也不留你,今天,朕陪你喝个痛快。”
胡辇端起酒盏,说:“说得对,今天一醉方休,这恐怕是我们最后一回喝酒了。喝了这次的酒,就各奔东西了。”
胡辇说罢,仰头一饮而尽,萧绰也喝了一盏。当夜,都喝得酩酊大醉。
次日醒来,萧绰问胡辇怎么样了?侍卫说,大理寺推出了十几辆囚车,囚犯们都上了囚车,准备押送各自流放的地方去。
萧绰便忙来到城墙之上,目送着胡辇离开了上京。直到囚车消失了许久,萧绰才想起回宫。
耶律隆绪下了早朝,来到延寿宫,向萧绰请安,却被告知皇太后到城墙上去了。耶律隆绪有些吃惊,连忙爬上城墙,恰好,萧绰回来。
耶律隆绪见了,忙说:“太后,外面这么大的风雪,您怎么还到城墙上去了?”
萧绰说:“朕就是要看看这大风雪。”
耶律隆绪说:“风雪有什么好看的?冻死人的。”
萧绰说:“我们生长在沙漠苦寒之地,经常看到风雪,习以为常,所以,并不觉得有意思,可是,只要我们细心,就可以发现有时下雪还是很有意思的。”
耶律隆绪说:“太后说的是,不过,城墙上的风大,雪大,容易着凉,我们还是回宫去。”
萧绰说:“好,回宫去。”
宫里燃着炭火,进门,一股热浪就袭过来,室内暖融融的,宛如春天走了进来。
“今天,朝堂上有什么大事吗?”萧绰问。
耶律隆绪说:“没有很大的事,就是大臣们对反叛之人的处罚有意见。”
萧绰说:“这个朕已经预料到了。”
耶律隆绪说:“大臣们都觉得处罚太轻了。”
“是啊,确实是轻了些。”
“太后为什么要从轻发落这些反贼?至少要处死首恶,杀一儆百呀。”
“首恶是谁?”
“当然是皇太妃。”
“她确实罪大恶极,可是,她是先皇的宠妃,杀了她,如何向先皇交代?”
“儿臣,觉得不是不好向先皇交代,是太后太仁慈,心太软了,若是先皇在,也不会容忍她造反的。”
“她平时一直对皇上很好,宠爱皇上,你很小的时候,她就照顾你,你小时候不要朕,反而粘着她,难道你忘了?”
耶律隆绪看着萧绰,说:“儿臣没忘,儿臣只是怕不严肃法纪,会助长宵小之徒的侥幸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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