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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三年一度的春闱如期举行。

这本应是现今朝堂上最重要的一件事,却因为浙江一带倭寇横行之事而少了些许关注。

天气转暖之后,东南沿海一带的海盗数量猛然增多,搞得南直隶与浙江一带的官员焦头烂额。

本着事情能压就压的态度,原本还想瞒着,可那群倭寇越来越猖狂。

死了一位南京锦衣卫都指挥使之后,事情彻底压不住了。

事情传到北京之后,朝堂为之震怒!

南京的锦衣卫都指挥使死了!

冯坤好似一夜老了十岁,南京锦衣卫都指挥使是他的嫡长子!

这事叫尹太监说出来的瞬间,把皇帝的头疼病又给激了出来。

皇帝昏厥,急诏靖王府世子妃孟氏入宫为皇帝治病。

皇帝在床上躺了三日,连殿试都因为皇帝的病情而延后了,之后更以御下不严为由,罚了冯坤一年俸禄。

这件事冯坤不冤枉,这么大事情,竟然发展到压不住了,北京城的锦衣卫指挥司衙门才得到消息,这是作为锦衣卫总指挥使冯坤的严重失职。

冯坤更是因为死了长子,整个人没了精气神,跟皇帝上了道折子想调幺儿冯进回京,接着便告病在家歇着了。

皇帝把去江南协助大理寺和兵部调查的事情交给了东厂。

大理寺中,前往南直隶于浙江调查的任务自然落到了江远潮头上。

嫡子刚刚出生,宋雨汐不顾刚生产完的身体,抱着江远潮的腿,苦苦哀求他别去。

“夫君!不能去,你不能去,别去好不好,我求求你了!”

“雨汐,皇命难违。”江远潮将她扶起来,拉她坐到椅子上,语气温和地解释:“为夫知道这次定然凶险万分,可职责所在,我不能……”

“什么职责所在?你有什么职责?”宋雨汐打断他的话:“陛下从前摆着江南放任不管,那是他的错!凭什么要拿你的命去填他捅出来的窟窿?”

“雨汐!”

“你凶什么?你不过就是觉得只要小心些,就不会有事。可你想过没有,那些人有多穷凶极恶胆大包天?江远潮,你别跟我扯那些有的没的!你可是怀着有去无回的决心去的?”

江远潮愣住,就在夫妻二人僵持不下的时候,长公主忽然推门进来,大声道:“儿媳妇说得对!远潮,你不能去!”

“母亲!”江远潮惊呼一声站起身来。

长公主哼了一声,坐下道:“他们连冯坤的长子都敢杀,便是长公主的儿子,又怎样?你份量再重,重得过冯大公子?你人手再多,多得过锦衣卫?我告诉你,江远潮,别说你只是陛下的外甥,就是皇子去了,他们也照样敢杀!”

雨汐在一旁帮腔道:“你要去,咱们就和离!我绝不会为了你守寡的!你这种不顾妻儿老小的男人,不值得我为你守着!”

长公主先是瞪了一眼宋雨汐,最后却赞同地道:“二媳妇说得不错,你若是要去,先把义绝书签了!老娘带着媳妇和孙子过好了,反正你这个儿子也不要我这个老母亲了!”

自家老娘一向有些看不起庶女出生的宋雨汐,宋雨汐更是一向对这个轻慢自己的婆婆不假辞色,此时此刻,两个女人却忽然联起手来了!

江远潮望着忽然合起伙来挤兑自己得老娘和娘子,有种太阳从西边升起来的感觉。

这时候,侯府的管家忽然来报,说是江老侯爷请二爷去侯府说话。

江远潮无奈起身,去老爹那儿听训。

没成想,老爹都不给他辩解的机会,就一句话:“你辞官吧。”

“爹!”

“远潮,你听好了,江南的浑水不是你能淌的,辞官吧!在家陪陪媳妇,挺好。辞呈本侯已经替你递上去了。你是陛下外甥,他再怎么不高兴,不会拿你如何。”

江远潮知道,这事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他耷拉着脑袋,觉得自己前半生的所有努力,好似都被身边人否定了似的,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一般。

因为要调查江南的事,兵部尚书抱病,大理寺少卿更是直接辞了官,皇帝这才忽然意识到,事情原来已经严重到了这种地步了么?

他不能拿兵部尚书如何,更不能拿自家外甥如何,考虑再三,最终还是将统领水师去打击倭寇的重任交给了最有经验的老三肃王。

但皇帝也耍了个心眼,没让肃王去福建带他原本自己培养起来的那支水师,而是让他一个光杆司令跑到浙江去领兵,而原本的浙江总兵,泾国公世子陈遇良则被皇帝下诏调去福建,辅助实战经验为零的九皇子俞王统领南洋水师。

所有人都觉得皇帝老糊涂了。

太胡闹了!

简直太胡闹了!

时至今日,倭寇在浙江沿海猖獗至此,这是总兵陈遇良的严重失职,可皇帝非但不愿意处罚陈遇良,还想着把一天没上过战场的九皇子俞王派到福建去。

肃王接到旨意的时候,一反常态地安静。

他一个字没骂,一句牢骚没发,把自己关在书房,干坐了两个时辰。

老爷子倒是是老了,他的皇帝老爹英明神武了一辈子,临到要走了,却出了昏招,走了臭棋。

只为他的皇位安稳,到这种时候了,还要继续玩弄他的平衡。

为了朝堂平衡,不知要害死多少人命。

不是要那帮倭寇去死,这是要他辛苦培养出来的水师去死!

浙江这几年,根本就成了泾国公府、陈贵妃以及俞亲王的钱袋子,他们在那里具体干什么污糟事,肃王不清楚,这几年他原本那些放在南边的人被调走的调走,折损的折损。

单看浙江这些年交上来无比难看的税款账目就知道他们在那边有多少龌龊。

皇帝为了平衡肃王府和靖王府的势力,对泾国公府的行为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内阁深知皇帝的心思,就连宋建鸣对此也不敢多提。

有岭南方面的增收,就算浙江少收些税款,总算国库的收入的总账不算难看,他自己作为户部尚书是可以交差的,也就不愿意在这上头多嘴。

于是,在皇帝的有意纵容和内阁的集体沉默中,浙江就像一个发炎的脓包,越变越大,直到烂出了表皮,皇帝才想着要来处理。

现在皇帝把肃王放到浙江去,就是要肃王来做划开这个脓包的刀子,泾国公府、陈贵妃、俞王,连同浙江官场那群人岂能容他?

他去了焉能有命在?

同样的道理,肃王在岭南一带走私洋货、贩卖私盐、招募私兵、制造火器,甚至收编了广东南海一带七大具有海盗性质的船帮,二十多年来近三千万两白银的巨额投入,使得现今福建和广东的水师规模已经大到足以撼动大周帝国根基的地步。

这些事若是被皇帝知道了,整个肃王府也难逃被贬为庶人高墙圈禁甚至抄家灭门的结局。

肃王同样不会放任俞王和陈遇良去福建搅乱他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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