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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正值暮春时节,晚风习习,夜晚非常舒适。秦德威送走了丁教谕后,又回到了陶修玄那里。
这让陶仙姑再次颇为意外,忍不住就说了句:「我还以为,要黄鹤一去不复返了。」
秦德威傲然道:「本中堂行走庙堂,靠的就是信誉二字!言必行,行必果,说到做到,从来就不是爽约之人!」
陶修玄说:「传言秦学士说灭门就是灭门,说抄家就是抄家,说流放八千里就不会是六千里?」
秦老爷皱起眉头:「你这样超凡出尘的仙姑,怎么也听信这种的荒诞不经的市井流言?」
陶修玄叹道:「人间善恶,都是很浅薄的事情,你却为此执迷不悟。」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外面人声嘈杂,打破了院中的清静。
陶修玄所在院落,位于秦家祠堂旁边,本来一直是很冷清的地方,很少听到这样的杂音。
她透过窗户看去,却见秦老爷的几房姨娘,从南京老相好到北国佳丽,还有那双胞胎,各自带着婢女,说说笑笑的走了进来。
刚才秦老爷发了话出去,闲着无事的各房女人们便在这里齐聚一堂。
在院中也临时支上了桌子,摆着茶水吃食,--时间欢声笑语,充斥着这清修之所。
就连大腹便便、距离临盆日子没几天的正房徐妙璇,听说了后也过来凑热闹秦老爷连忙亲自扶了进来。
其后秦德威站在月台上,先说了几句:「今天陶仙姑要开坛传道,讲解人生的真谛,老爷我想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就请全家一起倾听妙法!」
站在窗户后的陶仙姑看着这一切,脸皮直抽抽,好端端的讲道,简直成了茶馆说书的样子!
忍无可忍的隔着窗户对秦德威低声道:「你这个言而无信的人!」
秦德威转头解释说:「我也在这里听讲啊,不算爽约吧?」
陶仙姑又问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秦德威唉声叹气的说:「就是想让仙姑亲眼看看,如此大一家子责任都在我肩上啊,更别说还有沉重的国事重担。每个晚上都要占用我时间来讲道,是多么奢侈的行为啊。」
陶仙姑咬牙道:「你大概料定我拉不下脸,当着众人面前大谈特谈男女双修?」
秦德威嘿嘿笑了几声:「这都是你臆想的。」
陶仙姑冷笑说:「既然你这些女人都在,那我就只讲如何滋阴,以后你就自求多福吧,一大家子都等着你呢!」
秦德威:「」
秦府的今晚热闹先不提,却说丁教谕离开秦府后,就直接去了方国丈宅邸。
路上也没什么人注意丁教谕,一个不入流的青袍又是生脸,实在不起眼,这也是方国丈请丁教谕去传话的原因。
方国丈方锐和儿子方承裕就一直坐在家里等着,见到丁教谕从秦府回来后,询问情况。
丁教谕叹口气,摇了摇头说:「那秦中堂只说了一句话,周公恐惧流言日。」
方家父子彼此看了一眼,两人都是读过书的,完全听得出来,这就是有点婉拒的意思了。
丁教谕起身对方家父子行了個礼说:「是在下有愧重托,开不了口硬劝。那秦中堂许了在下一个边市的职务,在下实在不好再说什么。」
方国丈长连忙扶起丁教谕,叹一声说:「我们父子岂是贪图富贵之人?只是那女儿从宫里传话出来,定要我们试试看罢了。不成就不成,明早给宫里回个话就行了。」
丁教谕便道:「在我看来,朝中惟有国丈父子乃真淡泊之人。」
方国丈答话说:「我家本是南京小门小户,在社学为孩童启蒙糊口,有幸蒙受天恩,有如今富贵已然知足,再多都是得得陇望蜀罢了。」
我那女儿让我寻求封爵时,我想来想去还是怕女儿在宫里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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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无援,如果能以外戚封爵,也算是给女儿增加几分支持。
说到这里,方国丈脸上的忧愁挥之不去,「宫里那地方,实在一言难尽,我这做父亲的,又没什么本事,终日里为女儿担惊受怕。
如今宫里暗流涌动,若稍有差错就是封禁冷宫的结果,实在生不如死苦不堪言,反不如为市井百姓了。
就是以张太后之尊,前几年失势后,在宫里都是吃残羹剩饭,用瓦器草席,简直惨不忍睹。
丁教谕一个小小的不入流,官僚体系的最底层,对宫里的事情更说不上话,只能陪着方国丈一起唏嘘。
认识这些年了,他也知道方国丈并不是刻意卖惨,而是真情流露,说的也都是大实话。
又有几个女人,能在皇宫里过的「幸福」?对于宫里的女人来说,皇宫就是一个超大号的牢笼而已。
更何况最近宫里形势复杂,只怕--念之差,就能导致天上地下的结果,又怎能不让老国丈担忧?」
方国丈的儿子方承裕也跟着唉声叹气的说:「那秦中堂也是一些乡亲情面也不讲,姐姐在宫里实在可怜,连个明面支持的大臣都没有。」
方国丈反而说了句公道话:「也怨不得秦德威,他们这些身居高位者,哪有感情用事的人?
若非如此不近人情,他们又如何能在庙堂坐稳?」
方承裕却反驳道:「父亲你这就错了,他们那些人并不是不近人情,归根结底还是我们方家自己没本事,不然何愁没有人情?」
方国丈就呵斥儿子道:「你说的都对,但也都是无用的废话!」
丁教谕又别有感慨的说了句:「如国丈父子这般富有亲情和人味的,才能叫我们这样的小吏心感亲近啊。」
刚才与秦德威谈话时,他当时就感觉自己面对的像是一台精密的机器,而且还是不停的扫描自己的机器。
方承裕有点鲁莽的说:「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把姐姐许了秦德威!」
用脚趾头想想就知道,当个秦夫人比当嘉靖朝的皇后,那幸福指数可高多了。
丁教谕起身苦笑道:「这些话我听不得,要不先告辞了?」
方国丈先是叹口气,才对儿子喝道:「慎言!」
但回想起来,那时候秦德威叔父是衙役,母亲是婢女,自己读书又不行,将来多半就是继承叔权父衙役或者卖身给大户的命。
这家境根本就不在正常人家的考虑范畴内,傻子才会把漂亮女儿嫁给除了单相思之外一无所有的秦德威!
再后来,还没等给女儿选好人家,朝廷突然下诏选秀,女儿就中选了并封为妃子。
那时秦德威已经被清理出社学,原本以为从此就天各一方,谁能想到还会再产生交集?
丁教谕宽慰道:「再怎么说也是皇后之尊,境遇差不到哪去的。」
但大家心里也都明白,在宫里皇后身份其实也就是个安慰剂,完全不是保障。
远的不说,方皇后乃是嘉靖皇帝的第三任皇后,那前两个皇后是什么下场?张太后当年还号称大明最幸福皇后,前几年又是什么处境?
而且还有个巨大隐忧,方皇后不是皇太子的亲生母亲,而且皇太后的亲生母:亲王贵妃还健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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