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回 梁山泊好汉劫法场 白龙庙英雄小聚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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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当时晁盖并众人听了,请问军师道:"这封书如何有脱卯处?"吴用说道:"早间戴院长将去的回书,是我一时不仔细,见不到处!
使的那个图书不是玉筋篆文"翰林蔡京"四字?只是这个图书便是教戴宗官司!
"金大坚便道:"小弟每每见蔡太师书缄并他的文章都是这样图书。今次雕得无纤毫差错,如何有破绽?
"吴学究道:"你众位不知。如今江州蔡九知府是蔡太师儿子,如何父写书与儿子却使个讳字图书?
因此差了。是我见不到处!此人到江州必被盘诘。问出实情,却是厉害!
"晁盖道:"快使人去赶唤他回来别写,如何?"吴学究道:"如何赶得上。
他作起'神行法'来,这早晚已走过五百里了!只是事不宜迟,我们只得恁地,可救他两个。
"晁盖道:"怎生去救?用何良策?"吴学究便向前与晁盖耳边说道:"这般这般。
……如此如此。……主将便可暗传下号令与众人知道,只是如此动身,休要误了日期。
"众多好汉得了将令,各各拴束行头,连夜下山,望江州来,不在话下。
且说戴宗扣着日期。回到江州,当厅下了回书,蔡九知府见了戴宗如期回来,好生欢喜;先取酒来赏了三锺,亲自接了回书,便道:"你曾见我太师么?
"戴宗禀道:"小人只住得一夜,便回来,不曾见得恩相。"知府拆开封皮,看见前面说:"信笼内许多物件,都收了。
……"中间说:妖人宋江,今上自要他看,可令牢固陷车,盛载密切,差的当人员连夜解上京师。
沿途休教失走……"书尾说:"黄文炳早晚奏过天子,必然自有除授。
"蔡九知府看了,喜不自胜,叫取一锭二十五两花银赏了戴宗;一面吩咐教造陷军,商量差人解发起身。
戴宗谢了,自回下处,买了些酒肉,来牢里看觑宋江,不在话下。且说蔡九知府催并合成陷车,过得一二日,正要起程,只见门子来报道:"无为军黄通判特来相探。
"蔡九知府叫请至后堂相见。又送些礼物,时新酒果。知府谢道:"累承厚意,何以得当。
"黄文炳道:"村野微物,何足挂齿。"知府道:"恭喜早晚必有荣除之庆!
"黄文炳道:"相公何以知之?"知府道:"昨日下书人已回。妖人宋江,教解京师。
通判只在早晚奏过今上,升擢高任。家尊回书备说此事。"黄文炳道:"既是恁地,深感恩相主荐。
那个人下书,真乃神行人也!"知府道:"通判如不信时,就教观看家书,显得下官不谬。
"黄文炳道:"小生只恐家书,不敢擅看;如若相托,求借一观。"知府便道:"通判乃心腹之交,看有何妨。
"便令从人取过家书递与黄文炳看。黄文炳接书在手,从头尾读了一遍,卷过来看了封皮,只见图书新鲜。
黄文炳摇头道:"这封书不是真的。"知府道:"通判错矣;此是家尊亲手笔迹,真正字体,如何不是真的?
"黄文炳道:"相公容覆:往常家书来时,曾有这个图书么?"知府道:"往常来的家书却不曾有这个图书,只是随手写的。
今番一定是图书匣在手边,就便印了这个图书在封皮上。"黄文炳道:"相公休怪小生多言。
这封书被人瞒过了相公!方今天下盛行苏,黄,米,蔡,四家字体,谁不习学得些?
只是这个图书是令尊恩相做翰林学士时使出来,法帖文字上,多有人曾见。
如今升专太师丞相,如何肯把林图书使出来?更兼亦是父寄书与子,须不当用讳字图书。
令尊太师恩相是个识穷天下高明远见的人,安肯造次错用?相公不信小生之言,可细细盘问下书人,曾见府里谁来。
若说不对,便是假书。休怪小生多说,因蒙错爱至厚,方敢僭言。"蔡九知府听了说道:"这事不难;此人自来不曾到东京,一问便显虚实。
"知府留住黄文炳在屏风背后坐地,随即升厅,叫唤戴宗,有委用的事。
当下做公的领了钧旨,四散去寻。且说戴宗自回到江州,先去牢里见了宋江,附耳低言,将前事说了,宋江心中暗喜,次日又有人请去酌杯。
戴宗正在酒肆中酒,只见做公的四下来寻。当时把戴宗唤到厅上。蔡九知府问道:"前日有劳你走了一遭,真个办事,未曾重赏你。
"戴宗答道:"小人是承恩相差使的人,如何敢怠慢。"知府道:"我正连日事忙,未曾问得你个仔细。
你前日与我去京师,那座门入去?"戴宗道;"小人到东京时,那日天色已晚,不知唤做什么门。
"知府又道:"我家府里门前,谁接着你?留你在那里歇?戴宗道:"小人到府前,寻见一个门子,接书入去。
少刻,门子出来,交收了信笼,着小人自去寻客店里歇了。次日早五更去府门前伺候时,只见那门子回书出来。
小人怕误了日期,那里敢再问备细,慌忙一径来了。"知府再问道:"你见我府里那个门子却是多少年纪?
或是黑瘦也白净肥胖?长大也是矮小?有须的也是无须的?"戴宗道:"小人到府里时,天色黑了;次早回时,又是五更时候,天色昏暗,不十分看得仔细,只觉不恁么长,中等身材。
敢是有些髭须。"知府大怒,喝一声"拿下厅去!"旁边走过十数个狱卒牢子。
将戴宗拖翻在当面。戴宗告道:"小人无罪!"知府喝道:"你这厮该死!
我府里老门子王公,已死了数年,如今只是个小王看门,如何却道他年纪大,有髭须!
况兼门子王不能彀入府堂里去,但有各处来的书信缄帖,必须经由府堂里张干办,方去见李都管,然后递知里面,收礼物!
便要回书,也须得伺候三日!我这两笼东西,如何没个心腹的人出来问你个常便备细,就胡乱收了?
我昨日一时间仓卒,被你这厮瞒过了!你如今好好招说,这封书那里得来!
"戴宗道:"小人一时心慌,要赶程途,因此不曾看得分晓。"蔡九知府喝道:"胡说!
这贼骨头,不打如何肯招!左右!与我加力打这厮!"狱卒牢子情知不好,觑不得面皮,把戴宗困翻,打得皮开肉绽,鲜血迸流。
戴宗捱不过拷打,只得招道:"端的这封书是假的!"知府道:"你这厮怎地得这封假书来?
"戴宗告道:"小人路经梁山泊过,走出那一夥强人来,把小人劫了,绑缚上山,要割腹剖心。
去小人身上搜出书信看了,把信笼都夺了,却铙了小人。情知回乡不得,只要山中乞死。
他那里却写这封书,与小人回来脱身。一时怕见罪责,小人瞒了恩相。
"知府道:"是硬是了,中间还有些胡说!眼见得你和梁山泊贼人通同造意,谋了我信笼物件,却如何说这话!
再打那!"戴宗由他拷讯,只不肯招和梁山泊通情。蔡九知府再把戴宗拷讯了一回,语言前后相同,说道:"不必问了!
取具大枷枷了,下在牢里!"却退厅来称谢黄文炳道:"若非通判高见,下官险些儿误了大事!
"黄文炳又道:"眼见得这人也结梁山泊,通同造意,谋叛为党,若不早除,必为后患。
"知府道:"便把这两个问成了招状,立了文案,押去市曹斩首,然后写表申奏。
"黄文炳道:"相公高见极明。似此,一者,朝廷见喜,知道相公干这件大功;二者,免得梁山泊草寇来劫牢?
"知府道:"通判高见甚远,下官自当动文书,亲自保举通判。"当日管待了黄文炳,送出府门,自回无为军去了。
次日,蔡九知府升厅,便唤当案孔自来吩咐道:"快教叠了文案,把这宋江,戴宗的供状招款黏连了;一面写了犯由牌,教来日押赴市曹斩首施行!
自古'谋逆之人,决不待时。'斩了宋江,戴宗,免致后患。"当案却是黄孔目,本人与戴宗颇好,却无缘便救他,只替他叫得苦;当日禀道:"明日是个国家忌日,后日又是七月十五日,中元之节皆不可行刑;大后日亦是国家景命;直至五日后,方可施行。
"原来黄孔目也别无良策,只图与戴宗少延残喘,亦是平日之心。蔡九知府听罢,依准黄孔目之言,直待第六日早辰,先差人去十字路口打扫了法场。
饭后点起士兵和刀仗刽子,约有五百余人,都在大牢门前伺候,已牌时候,狱官禀了知府,亲自来做监斩官。
黄孔目只得把犯由牌呈堂,当厅判了两个"斩"字,便将片芦席贴起来。
江州府众多节级牢子虽然和戴宗,宋江过得好,却没做道理救得他,众人只替他两个叫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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