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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
陈涛的罪名定了下来,条目多的数不清。
杀人放火,奸淫掳掠,为所欲为,无恶不作……
按照证据链来看,陈涛不是在犯罪,就是在犯罪的路上,每天忙的停不下来。
大抵不是一个人所犯,毕竟忍痛死了个儿子,索性就替亲爹、家族多担些罪名,放在财务上这叫销账!
三司会审定的斩立决,陛下念及陈安功劳,减为流放北疆苦寒之地,永不赦回。
判决书下来后。
指挥使陈安来了天牢,泪流满面,情深义重的与儿子告别。
“来世做个好人,忠于陛下,忠于朝廷!”
陈涛呜呜呜说不出话,昨天吃的饭里面下了哑药,免得他乱说陈家的秘密。
万司狱等官吏在一旁作陪,皮笑肉不笑的模样,不似以前那般讨好亲近,更多的是疏远与忌惮。
这个时代讲究亲亲相隐,陈安连自己儿子都大义灭亲,对待外人更狠!
陈安来的快,走的也快,对亲儿子没有任何留恋。
李平安听同僚讲述后有些别扭,那句话是他的口头禅,常与牢中死刑犯人说,然而陈涛只判了流放,说来世有些不吉利!
甭管天牢的人怎么说,陛下和朝廷对陈安的做法,予以了肯定和赞扬。
通过朝廷邸报的宣扬,陈安的名声在百姓中广为流传。
一些蹭热点的说书先生,把此案编纂成了传奇故事。
由于不知案子具体详情,说书先生就按照通俗话本的套路,将陈安塑造成刚正不阿的形象,然后添加了溺爱儿子的夫人,造成陈涛无法无天的性格。
之后陈涛得知儿子杀人,不顾夫人的哀求,押送三司会审。
“百户官当街杀人,指挥使大义灭亲。”
说书先生拍了声醒木,继续说道:“今儿就说到这里,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好!”
下方客人轰然叫好,没钱的扔两个铜子,有钱的赏颗银豆子。
玉海楼的说书先生名冠京都,新编写的话本《大义灭亲案》情节曲折,故事离奇,开讲几天都是宾客如云。
说书先生懂得避讳,把故事背景放在了前朝,免得招来了镇抚司查案。
李平安坐在桌前,从袖口摸出几文钱,屈指一弹,准确的落在说书台子上。
“这故事听着有意思,比真相更合理!”
自此之后。
李平安在练功、读书、听曲之外,又多了个新爱好,去玉海楼喝茶听评书。
听着评书,喝着盖碗茶,跟退休老干部就只差一个鸟笼子。
这日子很是清闲,惬意,舒坦!
元武四十五年转眼就过去。
世道没有变化,该捞钱的还在捞钱,该受苦的还在受苦。
百官私下里骂蒋文林是马屁次辅,却又不断进贡祥瑞,吹捧圣君,溜须拍马已经蔚然成风。
年老的皇帝,更加随心所欲,伺候好了转眼就飞黄腾达。
变化大的也有,譬如状元楼。
卢掌柜靠着新科状元、翰林侍读的招牌,兼并了旁边几家铺面,俨然成了京都第一书铺。
寻常人这么做,必然被骂狗仗人势。
卢俊将新收来的店铺,全部改造成读书楼,里面间隔出一个个小单间,摆放四方桌,笔墨纸砚,穷书生不但能免费读书,还能抄书赚钱。
如此一来,状元楼名声愈发响亮!
至于那几个被占了店铺的东家,就没人在意了,为国朝读书人做贡献还敢有意见?
……
元武四十六年。
二月。
初春时节,风中还带着冷意。
李平安起床后烧火做饭,熟练的炒了两个菜,味道不比馆子里做的差。
“再做几百年饭,咱也成了大厨!”
活得久就有这个好处,做饭久了成大厨,听曲久了成角儿,品酒、茶道、书法、画画等等,日积月累也能成为名家。
“红绫被,象牙床,怀中搂抱可意郎……”
李平安哼着新学的小曲儿,慢慢悠悠的来天牢当值。
与同僚闲话几句,昨夜太平长安,便寻了个地界打坐练功。
晌午时分。
石三儿急匆匆的带着几个狱卒出去,不久后抬着个麻袋回来,一路去了乙字六狱。
李平安负责巡逻,自是清楚牢中犯人。
乙六狱关押的是江湖上有名的魔头,本名庞开,绰号毒魔手,为人极度凶残,为炼制独门毒药抓百姓试毒,不知害死多少人。
半年前江南大侠将其打成重伤,在池定府落网,只等着秋后问斩。
石三儿打开牢房,将麻袋里的人倒出来,是个昏迷不醒的乞丐,体型与庞开差不多。
“进来吧,有人花钱保你出去!”
庞开眼睛瞎了一只,身上伤痕累累,听到声音挣扎着抬头,咧开嘴发出夜枭般的怪笑。
“谁这么大方?”
“别问那么多。”
石三儿挥手示意,两个狱卒把庞开塞进麻袋,抬着离开天牢。
李平安默然的看着这一幕,自去年冬天开始,陆续有人花大价钱,购买乙字狱死囚,专挑武道修为高或者身怀绝技的凶人。
这个月已经是第二个!
天牢死囚罪大恶极,刑部会严查核对。
过去两三年未必放出去一个,更别说接二连三的放走,买家必然手眼通天。
“京都要起风浪了!”
李平安眉头微皱,感觉整个京都看似平静,却是风暴席卷的前夕。
“不过外面闹的再厉害,与天牢也没关系,老老实实看戏就好。纵使改朝换代了,新皇登基,一样也要与胥吏共天下……”
天牢可以说是京都最安全的地方。
一则易守难攻,外边兵荒马乱也好,大军交战也好,精钢牢门关死就与世隔绝,等风波平静了再开门营业。
二则毫无用处,只听说大军攻入皇宫,洗劫富户,从没有谁闲的进攻天牢,难道与犯人抢稀粥喝?
“即使如此,也要加快挖那通道了。”
李平安做事向来稳妥,万一有乱军进攻天牢,也得有后手准备。
丙字狱末尾有处废弃的仓库,李平安经常在里面练拳,偷摸的挖了个地道,直通埋天牢后面埋尸的荒地。
坚持挖了年,近些日差不多快通了!
……
西山皇陵。
太祖墓。
赵晋拿着扫帚,认认真真的打扫。
扫干净落叶尘土后,点燃三支拇指粗的檀香,供奉在太祖陵前。
三叩九拜,喃喃自语。
“后辈赵晋,祈求太祖庇佑大雍,繁荣昌盛,延绵万年……”
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话,正待起身时,耳边传来苍老声音。
“可惜了!”
“谁?”
赵晋眼底闪过惊喜,又装作愤怒神情:“皇陵重地,藏头露尾之辈,焉敢放肆!”
一道身影如树叶轻飘飘落下,是个灰衣内侍,白发苍苍,满脸皱纹,不知是习惯使然还是太过衰老,躬着身子站着。
“老奴全福,曾是侍候隆昌帝起居的内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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