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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虽获罪被贬,亦是朝廷忠良,怎会与柳氏同流合污!”更是跟什么郡王妃半点儿不熟!
穆安之心情复杂,面无表情。
“这跟我家殿下可没关系。”杜长史再给老先生斟酒,不急不徐的说,“我们先前根本不知道柳家这些事,您还不知道么,这些是非曲直都过去了,郡王妃如今也上了年纪,膝下只一女,就藩的路上经过晋王府,郡王妃过的很不容易,受尽苛待。如今帝都早无人提及柳家之事,我们殿下就想着把藩地治理好,哪里的路坏了,该修的修一修,哪里的渠要清了,该清就清一清,也算尽了藩王本分。”
穆安之举杯道,“往事已矣。”
二人饮过酒,林老先生道,“老朽这性子唐突,殿下见笑了。”他再不喜柳家,人家亲王殿下也是雪雪白的,想到这位亲王殿下的出身,林老先生多人怜惜,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穆安之正色道,“一直无人同我说过这些旧事,有先生与我说一说,我知道总比不知道好。”
“都是些旧事了,殿下不必放在心上,就如先时那般就好。”林老先生道,“柳家有逾越臣道之处,可也并非奸佞之族,我不喜柳家,是因他有权臣之嫌,几凌帝室。国家一旦帝室衰弱,必然朝纲不稳。可但凡权臣之家,必然祸在天下,功在天下,西北多年太平,一直有赖柳家之力,就是陆家,也是老国公慧眼识英提拔于微末之时。”
说到陆家,林老先生道,“除了睿侯一脉,当真半个好人都无。”
穆安之问,“较之当年柳氏如何?”
林老先生晃晃杯中酒,一哂,“柳家当年塌天之祸,是因族中子弟无能,老国公倘有后继之人,不会提携陆伯辛接掌西北军,这便是老国公的可敬之处,未因一己一族之私将西北军交付无能之人。老国公当年那个儿子,无能的天下皆知。陆伯辛陆仲明兄弟,当年人称陆家双杰,陆伯辛称一声人杰名符其实,陆仲明算什么人杰,他是在武略上有战功,还是在文略上有建树?他与老国公之子的差别只在于,一个是蠢在外面,一个是蠢在里面。”
杜长史好悬没笑出来,心说怪道您老人家在北疆就不回去了呢。您这么爽直,就是回去,也过不了日子啊。还是北疆天高皇帝远的,随您口吐利箭直抒胸臆了。
煦暖的阳光自窗格射入,穆安之想了想,“我虽不喜陆尚书,寻常也与他不睦,不过,他任兵部尚书多年,倒也未见差错。”
林老先生听穆安之心平气和的说出这番话,不禁刮目相看。这位老先生只是脾气臭,却是纵观古史,学识渊博,他曾经历穆宣帝与柳家之争,便不曾眼见穆安之这些年的生活,也可想见穆安之在皇室的冷落。不想穆安之对帝都陆氏都能言辞公允,林老先生道,“蠢在外的人,一看就知这是个蠢货,大家不以为奇。蠢在内的,多为小人。老朽当年被贬,皆因看不过陆氏构陷柳家谋反一事。柳家权势过大,这是事实。要说老国公谋反,还有可信之处,可就老国公那儿子,就那个蠢脑袋,他有谋反的本事么?不过是在柳家搜出些刀枪甲胄便说谋反,柳家掌兵多年,家中有甲胄算什么?倘有反意,禁卫与西北皆有旧部,谁谋反在家里藏甲胄而不是联络大军哪?由此可知,陆国公实乃小人行径。”
“人品一旦落了下乘,居高位反生大祸。何况,陆国公与其母心性贪婪,远胜常人。”林老先生感叹,“老朽虽不喜柳家权势过盛,但柳家系出豪门,大家族有个好处,他们知道权位是怎么一回事,知道因势利导,知道权衡取舍,所以,柳家多年权势赫赫,而天下未生大乱。陆家不过暴发之家,陆国公一爵原为外戚之爵,若纯粹短见无知外戚还罢,无非就是费些银米富贵,偏陆家是读过几本书的。志大而才疏,又是在外戚这样要命的位置上,荣宠富贵与后储之位悉悉相关,该是何等的惶恐。”
杜长史心有同感,“这倒是。当初为东宫择正妃,虽有娶陆氏女之语,我以为是人们传的闲话,不想后来真是娶了陆氏女,倒把我惊了一跳。”
穆安之心说,这里头的内情有点不好说。不过,便是穆安之看来,当初东宫便是联姻蓝国公府,也比娶陆氏女好。
林老先生道,“昔年陆伯辛为人慷慨,故友朋众多,成就伟业。陆仲明则疑尽天下,连与他福祸相依的姊妹外甥都不能全信,他还会信谁呢?”
林家的炖羊肉味道很不错,午饭后,穆安之谈了一些地方治理的事,当时就想请老先生到他府中为上宾,不想老先生硬梆梆的说,“我的性子不适合为官,再说,我官学干的好好的。殿下别瞧不起我们官学那仨瓜俩枣,我初来新伊时,这里都没官学,如今怎样,秀才都有十几个了。新伊还没开过府试,我倒是想跟殿下说,后年便是秋闱年份,殿下提早跟朝廷说一声,咱们新伊要开府试,待取得举子,便可到帝都一试春闱了。”
“这事我回去就办。”穆安之也没勉强,反正老先生在这里又跑不了,他要请教,随时都可以过来。
及至傍晚告辞,穆安之未让老先生亲送,林老先生的孙子林容恭敬的送穆安之到门口登车,穆安之携着他的手道,“咱们年岁相仿,倘有空闲,不妨去我那里坐坐,咱们说说话。”
林容从善如流,“是。”此行收获颇丰,穆安之微微一笑,登车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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