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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要说他武功稀松寻常……

那利器破开空气的声音穿越遥远的岁月,再次响起在陆侯耳际,带着一丝丝入骨杀机!

不。

他可不是寻香这样对武功全然没兴趣的人。

陆侯的视线如同一支铁光闪烁的利箭,他看向两位前来调查此事的密探道,“据我所知,陆国公一直有夜间习武的习惯,他挥动兵器时风声在我少时便可穿透一重院落传到我的院子,如果他这些年苦练不绌,那么,他必是一位高手中的高手。”

寻香面色不掩惊愕。

陆侯没有半分动容,瞳仁深处有一点极幽极亮的光。

穆安之瞬间想通了一切,为什么黎尚书说近来陆国公颇是忘形,若黎尚书真如陆侯所言,穆安之几乎可以确定,其中一位武功阴毒诡谲之人必是陆国公无疑。至于宗师心性之类,世间既有光明,必有黑暗,相克相生,不足为奇。

但是,习武之人的确是极重心性,武功阴毒,再加上陆国公的小人心性,一旦踏入宗师境,谋夺帝位,权欲武功即将踏上顶峰,怕真神仙都要抑制不住的喜怒形于色了。

穆安之问密探,“另外一位怀疑的人是谁?”

密探相互对视一眼,他们到新伊后,三殿下没有二话便答应帮助他们调查案情。二人能千里迢迢过来,可见在密探中职位不低,眼神交换一番后,其中一人道,“我们怀疑是镇南国师。”

“有证据吗?”穆安之问。

密探摇头,“暂时没有,但大姑娘感受到大将军遇刺时两位刺客的气息,大姑娘年轻时曾有机缘见过镇南国师的武功。”

大姑娘?

穆安之转了个弯才想到密探说的是冯姑娘,看来陛下又重新启用冯侯了,他倒是听闻过这位冯姑娘,据说是冯侯之女,厉害的不得了。他突然问,“冯姑娘年纪很大了么?不是说才三十几么?”

密探都是冯侯手下,被穆安之这一问,简直问到灵魂深处,他二人连忙道,“是我等口误,主要是表示对大姑娘的敬重。”

穆安之刚要说陆国公果然跟镇南国有猫腻啊,就见寻香蹙眉不展,他便话音一转,问寻香,“怎么了?”

寻香说,“可陆国公怎么可能跟镇南国勾结呢?当年大哥,嗯,睿侯可是亲手斩杀了镇南国的定睿亲王。定睿亲王是老王的亲弟弟,今镇南王的亲叔叔,这可是血海深仇。”

在座诸人,包括穆安之都是第一次听闻此事。

寻香只得细做解释,“这是在南夷时候的事了,我们玄隐阁并不是江湖中那些不要命的门派,靠打打杀杀过日子。大哥说过,那岂不是与人作刀,凭人使唤,他带我们做过生意,南夷那里别看地处偏远,族居复杂,但真正去了就知道,是个物产丰盈的好地方。我们也时常来往云贵之地,故而对镇南国的消息比寻常人要灵通许多。镇南国与南夷州毗邻,每次从镇南国回来,大哥就会将消息整理后送给南安侯爷。南安侯赏识大哥,我们帮他探过不少消息,许多事都过去了,南安侯也没委屈我等。最后一次是安国公过逝,定睿亲王亲自秘密到过南夷州,与先安国公夫人商议改立长子为世子之事。”

寻香补充一句,“这位安国夫人是先安国公的继室,是原配夫人过逝后扶正的,安国公过逝时,原配夫人的孩子尚在稚龄,继室夫人的长子已是成年男子。但嫡庶有别,自是以原配夫人之子为贵。”

“而且,定睿亲王秘密潜入南夷州,委实无视朝廷威仪。那一行人,都留在了南夷州。”寻香如是说。

“也是建此功业后,我们离开西南,到帝都做事。”

穆安之有些不解,“可当年有这样的功劳,而且,你们与南安侯也有交情,当借此机会更进一步,如何反是离开西南?”

寻香道,“大哥说西南还是地方小了些,不若帝都广阔。而且,南安侯向老国公举荐我等,大哥果然就入了禁卫军。”

寻香满嘴都是对大哥睿侯的敬仰,自睿侯光辉璀璨的一生来看,离开西南前往帝都也的确是他人生中最重要也最明智的选择。

但,穆安之并不这样看。

睿侯当年虽在西南建有功勋,一则定睿亲王之事不是能往外说的事件,二则有南安侯在,即便南安侯为玄隐阁请功,他们也不是首功。因为睿侯初入禁卫军的职位并不算高,只是六品将领,当然,做为仕途起点,这也不低。

只是,凭当年柳家声势,向老国公举荐人才的人必是车载斗量,那些受举荐的人才也是成千上万,初入帝都的睿侯没有任何底蕴,帝都对他而言是空白之地,他在西南数年经营,悉数抛下,重新在藏龙卧虎的帝都谋求前程。

是什么原因让睿侯下定决心离开西南,离开他自幼长大的故乡,从此再未归去。

一定是件大事。

而这件事,必与劫杀定睿亲王相关!

当年胡源那件案子,影影绰绰与陆国公府旁支脱不开关系,尽管那人也被远远判了流放。若那日刺杀林程的另一个是镇南国师,那么,陆国公与镇南国的勾结之深,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穆安之捡起搭在笔山上的毛笔,轻轻写下几个名字,分别是:

陆老夫人,陆国公,陆氏二女。

睿侯夫人,陆侯。

是什么原因让陆侯立刻离开西南呢?

穆安之问寻香,“劫杀定睿亲王是什么时候?”

寻香说了一个年份月份,具体日子他委实记不得了。然后,穆安之问陆侯,“令堂、令外祖父母是什么时候过逝的?”

陆侯也想到什么,惊的站起,快步到穆安之书案旁。穆安之对比两个日期,“令堂过逝的早些,令外祖父母是在定睿亲王死后,很快离世。”

寻香脱口而出,“难道是镇南国的人在报复大哥?”

“是也不是。若是报复睿侯,都能把睿侯岳父母无声无息害死,那怎么不直接把陆侯捏去宰了,不更痛快?”穆安之看向寻香,“你们当时被关在一起训练,玄隐阁其他几人都是孤儿吗?”

“对呀。”寻香忙补充一句,“大哥不是。”

穆安之唇角弯了弯,如同锐利刀锋,“为什么睿侯不是?”

寻香,“大哥不是孤儿有什么奇怪的?大哥当时是被骗去的。”皇子殿下可忒多疑了。穆安之望向寻香,“你比睿侯小几岁?”

“七岁。”

穆安之都要感慨寻香天生脸嫩了,“那你在杀手组织时,睿侯已经是半大少年了。睿侯也是自小就在那里了吗?”

寻香毫不犹豫的点头,穆安之相信这话没错,因为玄隐阁中必定有与陆侯年纪相仿之人,陆侯这样的聪明人,不会在这样的事情上欺骗寻香。

两位密探都因睿侯出身惊叹不已,这样的出身与日后成就形成鲜明对比,更能说明睿侯才干出众,远非常人。

一位密探便道,“那杀手组织倒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另一位由衷说,“能从这样的地方出来,委实不易。”

“你们这可真有意思,我虽没见过睿侯他老人家,可他的事迹也听闻过不少,他这样的人,就是小时候,也不会是那种旁人给串糖葫芦便能被骗走的小孩儿吧。何况,听闻他老人家年轻时便是出名的俊美,小时候必然也容貌出众,便是有拐子把人拐走,哪个拐子会把人卖到杀手组织里去?”穆安之暂搁了手中的笔,问两位密探,“拐子要有这种人脉,还用去做拐子?”

俩密探让穆安之问的哑口无言,一人道,“那依殿下说,是怎么去的?”

“不是被拐子拐去,也不是被人骗去,而是被那里的杀手带进去的。”穆安之淡淡,“控制一个小孩子用鞭子就够了,控制一个半大少年的话,不听话就杀你娘杀你弟杀你妹杀你全家。我若是睿侯,也不能受此威胁,灭了这杀手组织是一定的。”

“当然,这只是基于寻香所言基础上的猜测,也是关于睿侯少年时最善意的猜测。”穆安之道,“少时没有得到过亲情的人,会格外的重视亲情。”

他重新执起笔,“就像寻香当年,小杜一威胁,你就啥都说了。”

寻香望天。

穆安之的思维变幻极快,他提笔在陆老夫人陆国公陆氏二女的名字上画了一个大圈,“能让睿侯舍弃西南事业,转而到帝都另谋出路的原因必在家中,彼时夫人早逝,陆侯尚小,你们母子二人都不可能与定睿亲王之事产生关系。那么,就得是另外一拨亲人了……这件事对另外一拨亲人的影响是巨大的,大到令睿侯决心离开经营数年的西南,那个即便消灭杀手组织后都没离开的家乡。”

穆安之点了点这几个名字,望向陆侯,“兄弟二人的感情再不好,可兄长对弟弟一路扶持,嫉妒只会让人恨不得他去死,不会真下手。如果睿侯的死的确如陆侯你所猜测的那般,那么,这里面,必有一桩血海深仇。”

那一瞬,如闪电破开夜空,所有被黑暗隐藏的万物都显露了它的形迹。

穆安之望向陆侯,以陆侯定力,竟也因这桩猜测后退半步,但,那句“不可能”却是被阻在唇齿之内,未能出口!

不,是有可能的!

如果似三殿下推断的那般,那么,陆国公的另一半血统就太可疑了!

穆安之随手将笔投入笔洗,晕开一池墨色,他拍手起身,对两位密探道,“据本王猜测,陆国公的生父应该是镇南国人,你们也别在新伊久待了,赶紧回帝都禀报去吧。”

俩密探吓的都坐不住了,一个看向穆安之,一个望向陆侯,穆安之道,“不用看陆侯,陆侯跟陆国公早分宗了,知道什么叫分宗么,不是一个祖宗。跟冯侯说,最好查一查陆老太到底什么来历。若我猜测不错,那么当年睿侯遇刺的事也就很好解释了。”穆安之望向窗外白惨惨的天际,“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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