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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进入昆仑山,我始终做着一个奇怪的梦。
在梦里,我站在冰天雪地的山崖上练剑,有个身着淡青色衣衫的少年陪着我。
他的脾气算不上好,总是冷冰冰的,跟外人很少说话,即便跟我相处,也总是不耐烦凶巴巴的。
他总是一遍又一遍地纠正着我练剑的姿势,面对我‘师弟’这个戏谑的称呼,也总会不太高兴地将脸撇到一边。
那个人我是认识的,在珈蓝山境的时候,就看清了他的脸,和徐婧容一样,有着昆仑七子之称的柳维扬,很显然,在梦中的我,并不是阿婧,而是徐婧容。
因担心凌虚子会发现我的存在,从塔中出来以后,喻文州就想让我离开,可我惦念着沈星沉的安危,对于下山的事,始终有些踟蹰不定。
看出我的犹豫,喻文州道:“婧姑娘此番前来昆仑,只是为了给玄祯师侄送信,如今信已经送到了,就没有必要再留在昆仑冒险。”
可……我却还是不想离开,我和沈星沉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到底还是拿他当作朋友,他会变成这样,与我师兄也有一定的关系,明知道他在俘虚塔中饱受折磨,却还心安理得地离开,这种事情无论如何我都做不到,然而,即便不想下山,在昆仑山上,我又能为他做些什么呢?
现在的我,不是徐婧容,没有她那样翻天覆地的本事,再多留恋,让昆仑的人发现我仍在山上,不过是让事情变得更加糟糕而已。
沉默半晌,才向喻文州回答:“我不放心。”
喻文州问:“不放心什么?”
我一时语塞,不放心沈星沉的安危,不放心萧和瑟的生死,亦不放心徐婧容和柳维扬的过去。
可我有何资格,又是站在何种立场去惦念着这些事情?
喻文州道:“婧姑娘在决定管这些事情之前,首先要确定的,就是自己站在何种立场,以谁的名义去插手这些事。”
他顿了顿,才又道:“据我所知,婧姑娘只是璇玑山上的一个小姑娘,与我昆仑毫无瓜葛,没有理由去插手我昆仑的内务,若是以徐师姐的身份……”
他说到这里,却突然不说了,半晌,才放轻了声音道:“婧姑娘理应知道,一旦承认自己就是徐师姐,将要面对的会是什么。”
我想,我开始明白了当初从南疆离开时,姬怜花对我说的话。
我是谁,应该在哪儿,他们任何人都无法给我答案,而是取决于我自己的内心,取决于我自己真正想让自己成为什么人。
既然想做阿婧,想安安稳稳地度过这一生,那就不要去牵扯徐婧容的事。
我向喻文州低头致歉:“抱歉,是我僭越了。”
第二天,喻文州秘密送我下山,我沿着昆仑的石阶一步步地走,心却也一点点地沉了下来。
或许很多年前的徐婧容,也从这冰雪覆盖的石阶上走过吧,她那样冒失的人,是不是曾在这里摔倒过,受伤过呢?
很奇怪,离开昆仑山,对我来说,就好像离开了一个从小长到大的故乡,抛下徐婧容的那些过往,就像离开了很多生死与共的朋友。
在山下,我遇到了师兄,他急匆匆地赶来,首先看了一眼喻文州,才看向我道:“阿婧,你不该来这里的。”
我笑了笑,道:“师兄苦心计划,本来就是想将我送回到这里不是么?”
对上他震惊伤痛,略微憔悴的面容,我顿了顿,忽然想起姬怜花曾对我说的话,又软下态度改口:“师兄,你去哪里了,我在南疆都没找到你。”
走到他身边,一脸委屈地控诉:“当日我同你吵架,不过一时气话,你竟真的把我丢在南疆不管不问了?”
师兄大致以为我再次见到他,又会冷言冷语一番,但见到我此时的举动,有些发懵,片刻才遮遮掩掩地回答:“我有些重要的事情,家中一位长辈病重……”
认识师兄这样久,我还是第一次听他提起自己的家人,犹记得当初在洛河城外,他无意间提起那座南都,凄婉黯然说了好些伤情的话。
我还以为,他这辈子,真的回不去了。
喻文州把我交给师兄,还说了一些奇怪的话,什么护我周全之类的,我想,前些天他在山下等我,大致是受了师兄的委托吧。
离开昆仑的路上,师兄走在前面,我跟在他身后,两个人半晌无语,最终还是师兄打破了沉寂。
他办事苦涩地说:“我还以为,你又有很多话准备问我。”
我怔了怔,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弯唇笑了笑:“不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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