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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片水域水深二十米,人掉下去,瞬间没顶。
“徐纺!”
是江织在喊。
他喊完,没有得到回应,下一个本能动作是跟着往里跳,纯属下意识反应,他没有经过思考。
好在跟在后面的阿晚眼明手快,给拽住了:“老板,你做什么!”
江织却把他推开,继续往水域的边缘靠近。
十几秒了,已经十几秒了,周徐纺还没有冒头,她通水性的,却没有起来。又过了几秒,水面渐渐平静,还是不见她游上来。
会不会脚抽筋?
会不会受伤了?
会不会被什么植物缠住了脚?
江织脑子里全是这样的假设,弄得他没有办法深思熟虑,脚就已经先于大脑,迈了出去。
阿晚立马拉住他,也慌神了:“老板,您不能下去。”他头上都冒汗了,回头冲后面喊了声,“愣着干什么,快下去救人啊!”
阿晚喊完,立马有几个男工作人员,脱鞋下水。
陆陆续续,下去七八个了,水花溅得到处都是,就这样,江织的魂还没回来,连人带魂的硬要往水里扎。
他掰开阿晚的手:“松开。”
阿晚不松,死死抱住他一只胳膊:“您不会游泳。”下去干嘛呀!送!死!啊!!
不仅不会游泳,他还有怕水的毛病。
下去的话,就是去送死!
“林晚晚,”江织看着水里,眼底有惊涛骇浪,脸上却死气沉沉,他说,“松开。”
阿晚不敢松,江织已经方寸大乱了,他就更不能大意松懈:“您下去干什么?添乱吗?”他嗓门很大,试图把江织的理智嚎回来,“本来只要捞周小姐一个人,您下去了,还要分出精力捞你。”
他听进去了,站着没有再动,眼睛一直盯着水里,开口,掷地有声:“会游泳的都下去,只要周徐纺平安无事,我全部重酬。”
重赏之下,自然不缺勇夫,前前后后又有不少人下了水。
江织站在岸边,出了一身冷汗,唇早就抿得发白了,他耳鸣,腿也发软,手心被掐得麻木。
脑子是空白的,也想不了事情。
度秒如年,大概就是这样。
下水的人陆续有冒头出来的,一个个脸色都不怎么好。
“江导,没有。”
“没看到人。”
“我去了深水区,也没有。”
“奇怪了,分明从这掉下去的,怎么就……”
一个接一个冒头,都说没有看到周徐纺。
人没有。
尸体也没有。
人间蒸发了不成?江织声音紧绷着:“继续捞。”
拽着他的阿晚明显感觉到了,他整个人都在抖。
气温太低,水面原本凝了一层薄冰,已经被搅得七零八碎了,有二十几个人下了水,在落水处附近,几乎一寸一寸地找,就差把水域抽干来翻个底朝天。
可五分钟过去了,还是没捞到人。
正常人落水五分钟不呼吸……就算捞起来,存活的可能性也不大。
下去打捞的人都在摇头。
江织突然往前挪了一步。
阿晚立马给抱住:“老板!”他死死抱住江织的胳膊,试图往外拖,但没拖动,急了,“您要干什么?”
“下去找周徐纺。”
他说得很冷静,就像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可阿晚觉得,他像在梦游,没表情,也没思维,阿晚觉得自己都要崩溃了,憋着嗓门吼:“你是不是疯了!”
是疯了。
江织看着水面,唇已经被咬破了,有血珠渗出来:“松开。”
阿晚不松,一只手抱胳膊,一只手抱腰,拽着人拼命往后拖:“你是要去送死吗?你不要命了!”
“不要了。”他平铺直叙地命令,“松开。”
不是梦游。
这是被抽了魂,下了降头。
阿晚脸涨得通红:“我不松!”要是松了手,明天的头条就是著名导演江某殉情而死感天动地。
江织还是很平静,声音不大,交代给阿晚一个人听:“让我下去,找到了周徐纺,就把我一起捞上来,找不到,也不用捞我了。”
阿晚跟江织两年了,知道他不是一个意气用事的人,甚至可以说,他无情无义冷漠薄凉,很少能与人产生共情,也没有同情心慈悲心怜悯心。
这么个玩弄俗世的人,终于被绊了一跤。
然后,一边倒,十里塌方。
阿晚以后都能料想到了,以后谁要对付江织,逮住周徐纺就行,只要把周徐纺抓了,江织算计不了,也谋划不了,他脑子没了,会乖乖把命给你的。
阿晚现在要拽住这个没脑子又不要命的:“你别冲动,先冷静下来,我们再想想办法。”
“滚开!”
江织狠狠推开阿晚。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手刚好打在凳子脚上,也来不及多想,抡起凳子冲上去,用力一砸。
江织身体晃了一下,倒下了。
阿晚整个人像水里捞出来的,坐在地上,大汗淋漓地喘。
水域的长度不短,但宽度并不宽,对面剧组听不见声音,只能看个大概,唐想沿岸站着,若有所思。
周徐纺落水之前,目光的方向……
是骆颖和。
江织被敲晕了,只能阿晚主持大局了,他也慌、也急,脚都在抖,但没办法,他捏大腿都得镇定。
“120打了吗?”阿晚问片场的统筹。
统筹也是冷汗不断,回答:“打了。”
阿晚又把副导叫过来:“赵副导,你再去找人,一定要把周徐纺打捞起来。”他语气悲痛,快哭了都,“死也得见尸。”
“行。”
赵副导立马去叫人了。
阿晚忍住快要决堤的泪,看着水里的众位,沉痛地说:“拜托各位了,落水的人对我老板很重要,请务必仔仔细细地找。”
还是没忍住,阿晚掩面而泣。
周小姐好可怜啊,她才二十二岁,她还没结婚,还没生小孩,哦,生不了小孩,江织不育。
阿晚继续悲痛,她才二十二岁,她游乐园都没去过,福利也没看过,好多和电视剧都没看过……
阿晚忍着才没哭出声,可有人哭出声了,嗷嗷大哭。
是刚蹲完厕所回来的方理想,她就去蹲了个厕所,她的挚友就…
方理想往水域边儿上一坐,就开始哭:“周徐纺,周徐纺你在哪呀?”她悲痛欲绝,痛哭流涕,“你快上来啊。”
她待会儿有戏,化了个桃花妆的,这会儿哭成了小花猫,眼线晕了,眼影也花了……她哭得肩膀哆嗦。
“呜呜呜……周徐纺……”
“你别死,我们老方家对不起你啊。”
“徐纺,徐纺!”
“呜呜呜呜……”
鬼哭狼嚎,越嚎越大声。
方理想她妈走的时候,她都没哭这么大声过,因为她妈病了多年,有心理准备了,周徐纺不同,她就蹲了趟厕所……
“我以后再也不上厕所啊。”
“都是我害了你啊……呜呜呜……我应该拉你一起去厕所……”
“我可怜的徐纺啊。”
“呜呜呜……可怜啊,苍天啊……
这哭喊声,惊天动地的。
搞得阿晚都忘记了悲伤,赶紧叫人来:“先把她拖走。”免得影响人。
两个导演助理过来了,把方理想架着拖走,她伸出手,仰着泪流满面的小脸,悲恸欲绝。
“徐纺,周徐纺!”
她被拖到人群外面去了。
她还停止不了哭泣:“呜呜呜呜……呃!”
突然,打了个嗝。
是因为……她泪眼突然看见了个人,那人浑身湿漉漉,脸被包着,就露出一双眼睛。
这人像女鬼,像周徐纺。
“理想。”
声音也像……
方理想还坐在地上,嗓子哭哑了:“你你你你——”这舌头八成烫嘴,她结结巴巴,“你你是周周徐纺吗?”
那个像女鬼的人回答:“我是。”
群演甲说,周徐纺落水了,五分钟都没捞起来,应该没命了。
群演乙说,没了没了,人肯定没了。
方理想有点眩晕,她觉得她可能是哭傻了,产生了幻觉,她用力甩甩脑袋,可幻影还在。
“你是鬼吗?”方理想揉揉眼睛,虽然是好姐妹,但她也怕鬼啊,“我看到你的鬼魂了。”
周徐纺把口罩扒了,头发贴在脸上,还在滴水,下巴也在滴水,因为穿了件羽绒服,羽绒服泡了水,下摆鼓鼓囊囊的,她把脸上的头发扒开:“我不是鬼,我是人。”
“你不是,”方理想哆哆嗦嗦地伸出一根手指,“你不是在水里吗?”
“我从那边游上来了。”
方理想两腿一蹬,晕过去了。
周徐纺:“……”
这时,有两个特约演员在交头接耳,虽然很小声,但周徐纺都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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