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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妾眼神淬毒的看了眼江家的男人,冷笑道:“妾人微言轻,无资格接触大事。”

“诸位此时商讨之事干系重大,妾不敢擅自揣度。”

“只是江掌门方才所说当夜一家在城中喝酒吃饭一事,妾虽愚钝,但还是分得清自己侍奉的老爷是真是假的。”

“当夜顶着老爷的脸坐在酒楼的,分明就不是老爷本人。”

众人一听,视线齐齐落在江曹两家身上。

这样一来,江曹两家的不在场证明可就不能成为证明清白的关键了。

虽然其实早有人想到易容,只不过无凭无据,不能对两个名门世家当面诬赖,且人家只要咬死了不是,外人也无法证明。

但江家的人自己抖出来可就不同了,尤其这小妾还是江家男人房中人,对于日日伺候的爷们儿,如何会看不出端倪?

江家连忙道:“此女淫荡不堪,与人偷情之事败露后,便受了家法挺不住被扔了出去。”

“定是从那时对我江家怀恨在心,又受裴掌门利诱,因此空口白牙做此伪证。”

要真这么说,其实也没有错。

不过裴凉都准备到这份儿上了,如果江曹两家真的聪明的话,就知道该束手就擒。

因为她到了这种地步,她的准备是绝对不会落空的,你便是有万般借口,她都能一一给你撕破。

果然,江掌门才辩解完,江家四老爷的前妻便冷笑道:“她或许空口白牙,我呢?”

对方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拍了拍手,便有几人端着托盘进了来,每个托盘之上都盖了白绸。

前妻揭开其中一个,上面赫然是一座品相绝顶,价值连城的玉观音。

众人不明所以,前妻道:“当日我与江家和离,带着嫁妆返回娘家,事后整理之时,倒是发现自己错带了好几样东西回来,但一看却又不像江家之物,便让诸位给我掌掌眼了。”

这么说当然是含蓄了。

实际上三家当日灭门之后,对韩家宝库心生贪婪,便当场瓜分。

只是事出紧急,三家带去的人手又少,自然只能囫囵能装多少是多少。

等各自返家之后再行清点,甚至当时他们自己也不记得拿了哪些东西。

江家既然想出的不在场证明法子是举家出去露脸招摇,那么除了外出行事的男丁,自然也得有人是对此事心知肚明,且背后支持扫尾的。

就像裴家父子出去,是裴老太太负责统揽后方一般。

江家男丁满载而归,惊险一夜之后,自然不耐做这清点之事,便是交于掌门夫人等几位深知内情的女眷。

这位前妻不是知情人之一,但却在当日看出了一家可疑,于是便制造了点小混乱,趁乱偷了几样还未入册的东西出来,藏于自己嫁妆箱子的夹层之中。

让她和离之时给带出了江家,倒是省了裴凉另花人力成本盗取江家宝库。

且盗出来的,也不如此时可信度高。

此时韩未流却开口道:“那是我祖父的收藏。”

“玉料是我亲自为他寻得,祖父欢喜至极,命匠人雕刻而成,是绝不可能借与外人的。那观音底下,还刻着我的名讳。”

众人将那玉反过来一看,果然如此。

前妻接着道:“此物竟是韩公子的?那这般不外借之贵重物,如何会出现在江家,又被我误带出来?”

接着又冷冷的看了眼江家人,笑道:“且不急,后面还有几样呢。”

随后几个托盘上的东西都展示了出来。

均是价值连城,世间罕有的值钱宝贝。

但无一例外,韩未流都能说出在不显眼之处,属于他们韩家的独有标记。

最后一样宝贝甚至不用韩未流说,便有人喊了出来:“这副画我见过。”

“十多年前我随师父去韩家拜访,韩老爷子拿出来与我等观赏过,这便是那副真迹,绝对做不得假。”

“我也记得,当年韩老爷子对那画师推崇备至,得此作后欣喜若狂,很长一段时间广邀至交好友一同鉴赏,以他老爷子的喜爱,当日我等都只能看不能摸,断无可能借出去。”

众人七嘴八舌,其实韩未流先前证明那玉观音是韩家所有物时,便铁证如山了。

只是都没有自己亲眼看见曾经在韩家看到过的至宝,最后从江家流出来冲击来得大,就仿佛他们也参与了其中一般。

众人看向江家:“江掌门,这你如何解释?”

江家人脸色煞白,冷汗直流,这已经是铁证如山了,如何解释?

江掌门脑子飞速转动,无头苍蝇一般试图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这,我们如何得知这贱妇哪里得的这些东西?她三年前便与江家毫无瓜葛了,若是此物从江家带出,为何不当年便说开?”

“三年前韩家被灭,一把大火也烧光了宝库。此女与韩家更是毫无交集,若不是江家带出来的,她手上之物从何得来?”

“韩家显赫数百年,门下至宝岂会放在区区一处?万一韩公子从别处找来,借着这贱妇身份之便,让她当众拿出来行栽赃之事呢?”

人满门被灭,所剩的家中至宝甚至很多是寄托亲人哀思的念想之物,拿出来栽赃你?

众人只觉得不可思议,但不管江掌门如何诡辩,便是他的说法真的被采纳,此时的证据,也足够众人对江家彻底提出质疑和发难了。

不给你定罪可以,但此时你身上的嫌疑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那么接下来江家就得配合一切关于韩家灭门之事的搜查取证。

便听有个声音道:“江掌门所言极是,在场所有人证物证,都有难以推敲之处。”

六扇门的逐花捕头开口道:“因此我六扇门得此线索之后便展开了调查,据裴掌门所提供的证据,足以对江家展开搜查。”

逐花一笑:“这个时间,我三师兄应该带着人进入江家了。”

众人一听,没料到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了。

也就是说,先前江掌门不管如何狡辩负隅顽抗,其实结局早已注定?

众人惊诧之余,竟然不觉得新鲜了,毕竟前面望秋派才被这样干了呢。

只是没想到今次的所谓斩首大会,钓的压根就不仅仅是焚天门余孽这条鱼。

还是那句话,虽然江湖事江湖理,但韩家这等名门,当时掀起的轩然大波,数年后的今天仍未平复。

且韩家每年给朝廷贡献了多少税收?韩家所在的势力范围又牵扯多大?

朝廷自然不会不管,更何况现在皇帝老子宏图大志,缺钱缺疯了,正喜欢抄家呢。

这些年被抄的贪官加起来有多少了?数都数不清。遇到这种板上钉钉的事,保管朝廷那边乐颠颠就来了。

逐花的话说完,江家的人自然明白无力回天了,他们从韩家带回来的东西,又岂止这些身外之物?

那些韩家独有的心法秘籍,藏宝图,还有无名刀,哪一样不是铁证?

这些东西便是藏得再紧,以六扇门掘地三尺的风格,还有四大神捕中排行第三的追月捕头本就以擅机关阵法,刑讯审问而出名。

此次江家高手出来大半,留在山庄的如何抵挡武功盖世的追月?那几个知晓内情的女眷,又如何能在追月手里走一遭?

更何况三年前江逊那事一闹出,江家女眷自那之后便备受磋磨,以追月善于利用人心,此时或许事情都已经结束了。

江掌门腿脚一软,整个人脱力的跌坐回椅子上。

完了,他们江家完了。

但此时还有个声音突然开口道:“所以我说出当初借银金额的时候,估算该是准的。”

“毕竟三家分赃,应该差不离。”

江掌门突然恍然大悟,他猛地抬头看向裴凉:“原来那时候你便算计到今天了?”

裴凉反问道:“不然呢?数十万两银子该是多招摇笨重的存在?每家数人出马,杀了人还得一边抗近千斤的重物回程。”

“先不说诸位武功盖世,扛着千斤能不能赶回门内,扫清嫌疑。便是能,当六扇门诸位神捕吃素的?这般厚的负重脚印都追查不到?”

“于是我只得根据自家所得估价,将三家所欠韩家的财物具体以银两细化出来了。”

说着裴凉笑道:“没想到江世伯与曹世伯痛快就认了,倒是让我都反应不及。”

江掌门还有哪里不明白的,她当初当众宣布三家欠钱于韩家,本就是为今日埋的陷阱。

他和曹掌门心虚极力想掩盖自己罪行,害怕她细说,又对当时的韩未流抱着不屑姿态,自觉无事,便认了下来,满以为日后操作余地多的是。

可当他们认下那一刻,便处处受裴凉钳制,一个谎言要用无数个谎言去遮掩,最后只要裴凉釜底抽薪,他们便猝不及防。

且自己已经承认并时时强调的事,相当于早把自己抛出来了。

当初他们就该咬死不认的,那时候裴凉羽翼未丰,裴家也正风雨飘摇,她或许更不敢暴露此事。

接着江掌门突然想到一件事,然后看鬼一样看向裴凉:“那这么说,当日当众拆穿逊儿之事――”

裴凉点了点头:“对啊,看我之后方便了多少?”

江家回去陷入混乱,江湖好事之徒骚扰,难道都是自发的?

背后全是一只手在操纵,只是这只手趁着众人听墙角,分享八卦,让江家烦不胜烦之际,在做自己的事罢了。

江家当时的名声太好,各方面也算是无懈可击。

当时灭门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不少流于外部的线索,该清理的都已经清理干净了,唯有从江家内部下手。

有江逊这么个好用的工具人在,裴凉哪里有客气一说?

江掌门仿佛一瞬之间老了十岁,整个人肉眼可见的萎靡枯败。

六扇门的人对江家进行抓捕之时,他都没有反抗。

只是曹家却还抱着一丝侥幸,但也不敢说话。

可他不说话裴凉就会饶了他?

于是便开口道:“对了,曹小姐,先前让你带来的东西,此时正好交易,请拿出来吧。”

曹掌门悚然一惊,回头看向自己女儿:“你带了什么东西?”

曹卉就是再蠢,也知道自己现在身上的东西要命了。

她脸色惊恐,连忙否认,可裴凉瞬间就来到她身前,用比当初剥景护法还要利落的速度,在曹卉和曹掌门都没反应过来之前,便被她从衣服里掏出一样东西。

那是个小物件,是一把玉骨扇,展开一看简直美仑美奂,是女子喜爱之物,绝对价值连城。

这是韩未流姐姐之物,平日里就常拿在手中把玩,不会在宝库之中。

韩未流归家之后,宝库虽然被烧,其他地方波及不大,他替亲人收殓之时,注意到那物不见,猜到必定是凶手带走。

裴凉翻了下裴家带回来的,没有。

也以自己艳羡韩小姐那世间罕见的玉扇之名问江逊要过,江家也没有。

虽然不排除江逊说谎的可能,但裴凉最终还是更倾向曹家。

便跟曹卉私底联系,要以物易物。

让她拿这玉扇过来,跟自己交换一件江逊的所有物。

裴凉扇子到手之后,便将手里的一块玉佩扔给了曹卉。

并笑道:“先前说好的,曹小姐若是将这玉扇给我,我便拿江逊从小随身玉佩相换,倒也算是公平交易。”

曹卉对江逊情根深种,这几年因为被管束着不得相见,早已思之成狂,这交易哪有不同意的?

说起来那玉佩还是江逊上门的时候,被裴凉索要过去的。

江逊那时候一心套韩未流的态度,质问裴凉之时虽也有作秀成分,但当时的竞争之心确实是被全部激起来的。

加上他本就被裴凉驯化得厉害,裴凉要他随身玉佩,江逊自然毫不犹豫就给了。

还以此为由,在韩未流面前炫耀自己未婚妻果真还是念想自己,便是一时被你勾去又如何?

到底他正房之位还是稳的。

在场众人见状,哪里有不明白?甚至想象力好点的,都能脑补出当时的画面了。

此时所有人对于江家这灭门凶手痛恨至极,但唯独对江逊,心里却涌现了另类的怜惜。

真的好惨一男的,被未婚妻利用卖身套情报,乐颠颠给未婚妻的随身玉佩,结果是未婚妻要拿去跟人换的物件,还成了扳倒自己团伙的铁证。

江逊名满江湖,他的随身玉佩谁不认识?

韩小姐那玉扇,当初看到过的人也不少,江湖多少女侠羡慕不已?

如今铁证如山,曹家也早承认如江家一样欠银,虽则也跑不了,不过有了这出,便再无辩驳余地了。

逐花便笑了笑:“正好,三师兄出了江家便可以去曹家了。”

曹掌门看着曹卉,一巴掌扇在她脸上:“孽女,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当年就该把你嫁到裴家来――不,你生出来就该溺死。”

裴凉便闲闲的劝道:“曹世伯这就是迁怒了,与曹小姐何干呢?便是没有这出,也足够你暂留此地,六扇门造访你曹家了。”

结果根本不会改变,只不过是提前给在场江湖中人展现铁证而已。

曹掌门听了这话,直接一口血吐了出来,将要昏厥。

最后强撑住了,冷笑的看着裴凉,对在场所有人道――

“大伙儿别单看热闹,便是我两家罪行累累,主犯可是裴家。她父兄――”

话没说完,裴凉便回答道:“对啊,所以我杀了他们。”

紧接着裴家几个子弟同时抽刀,一刀斩掉那几个从犯的头颅。

人头落地,裴凉又道:“现在当晚去过韩家的我斩月门的人,都死了。”

“……”

众人:她刚刚,是不是说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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