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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星台上,月色清亮如水。楚昀斜倚在凉亭的勾栏上,红袖站在他身旁,神色局促不安。
楚昀悠悠道:“他不告诉我也就罢了,连你也不愿意说。红袖,我以为你永远不会对我有所隐瞒。”
红袖眼眸微动,轻言细语道:“红袖并未隐瞒主上,当初魔域为正道所屠……”
“够了。”楚昀佯装恼怒打断她,“这套说辞是真是假,我心里清楚得很。你若实在不愿如实告知,也没必要拿这这些话来糊弄我。也罢,就当我今天没有来过,告辞。”
楚昀起身,正准备假意离开。他刚走出没多远,便听见红袖出言叫住了他。楚昀回眸,只听红袖道:“主上为何突然问起此事?”
楚昀如实道:“有人告诉我,当年魔域并非被正道攻破。我只想知道,魔域是如何被人打开,魔域中的教众又是被何人所害。”
红袖垂眸道:“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主上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
“我——”楚昀愣了一下,没有答话。
是啊,他知道又能如何,不也一样什么也改变不了。可不知为什么,他心中总隐约觉得,有些记忆他必须找回来不可。不止是为了寻求一个答案,他更想知道的,是那人当初为何会给了他那一剑。
如果箫风临恨极了他,才带领正道剿灭了魔域,他不会有任何怨言。他前世的所作所为,站在正道的立场上,可谓人人得以诛之。他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个结局。
可偏偏箫风临并非他想象的那样。他不怀疑箫风临对他的感情,为了让他回来,那人付出了这么多。那么,当初为何会是箫风临断送了他的性命。
那人越是隐瞒,他便越能确定,此事一定有什么隐情。
楚昀淡淡问道:“与我有关对么?”
红袖低垂着头,不敢抬头看他。
“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楚昀自嘲地笑了一声,“我不明白,就算是与我有关,你们直接告诉我不就好了?怎么,担心我接受不了?红袖,你是最了解的,我此生什么糟糕的事情没经历过,还有什么是不能让我知道的?”
“主上……”
楚昀深吸一口气,稍稍平复下来:“也罢,你实在不愿意说,我不问了就是。”他顿了顿,又问道,“你过去给我用的那种药,还有么?”
红袖听了他这话,震惊地抬起头:“主上,您——”
楚昀抬头看向天边月色,清秀的容貌映着月华,更显苍白。他神色淡淡:“没有了么?也对,都这么多年了……我记得,最重要的那味药只生长在魔域。可现在,连魔域都没了……”
“不,不是这样的,”红袖单膝跪地,坚定道,“请主上放心,红袖就算豁出性命,也会替您寻来。”
楚昀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我要你豁出性命做什么,你是大夫,又不是死士。没有就算了,反正那药也不是治本,我不过就是随口问问,不必当真。”
“不是的,”红袖道,“魔域虽然被毁,但据属下所知,魔域的怨煞之气还未消散。主上需要的那味赤兰草,应当还在魔域境内生长。”
楚昀眼眸微动:“当真?”
“是。”红袖道,“请主上再等属下几日,属下会尽快替主上寻来。”
“不行,你不许去。”楚昀上前一步,将她扶起来,严肃道,“魔域早已成了弃地,更有修真仙门派重兵把守,你想有去无回么?我来这里,可不是想让你替我深入险境的。早知你是这般态度,我就不该多嘴问你。”
红袖眼神暗了下来:“可是……”
楚昀话锋一转,又道:“除了那药之外,你不是还有别的法子么?”
“主上是说……”红袖咬着下唇,低声道,“可那法子对身体有损,主上现在这具肉身,恐怕……”
“总不会更糟糕了。”楚昀道,“你准备一下,我明日再来找你。正好,这几日九儿也需要来你这里治疗。我借着陪她来的名义,也免得我总跑出来找你,被阿临怀疑。”
红袖道:“……是。”
“放心吧,我自己心里有数。这副身体虽然不中用,但再撑一段时间还是没问题的。”楚昀顿了顿,又道,“今日我与你所言之事,不许告诉箫风临,你要是敢说一个字……”
他朝红袖眨眨眼,唇边勾起个浅浅地笑意,半真半假地流露出些许威胁之色。
红袖道:“属下绝不会将今日之事告诉任何人。”
楚昀满意地点点头,道:“行了,九儿也该醒了。我要再不回去,他们该怀疑了。”
红袖道:“是。”
二人下了摘星台,回到原先那隔间外。楚昀推门而入,九儿果真已经醒来。红袖又告知了些需要注意的事宜,几人向她道了谢,便离开了醉欢楼。
出了醉欢楼,孟景晨还是一副尚未尽兴的模样,叹息道:“醉欢楼不愧是广陵最大的烟花之地,那气派,一点也不输长安。”
楚昀揶揄道:“你还去过长安的青楼?”
“当然没有,你别胡说!”孟景晨瞄了九儿一眼,连忙解释,“我、我只是从外面路过而已,只是路过!”
九儿掩口轻笑。楚昀又问:“对了小胖,你这次下山,也没想着回家一趟?先前你那么多次私逃下山,不就是为了回家么?”
孟景晨挤到他身边,一手揽住楚昀的肩头把他拽到一边,压低声音道:“说了多少次,别提我私逃下山的事!”楚昀斜眼看他,孟景晨轻咳一声,又道,“其实,我早就想带九儿师妹回去医治,可先前九儿不放心你们,说必须得在此等你们回来。如今……如今既然已经有了法子,那就没必要回去了。”
楚昀挑眉:“感情是我耽搁了你的好事?”
孟景晨道:“说什么呢,能治好九儿便好,我是那样小心眼的人吗?”
楚昀耸耸肩,正想再说什么挤兑孟景晨,后者却突然停下脚步不再往前了。楚昀古怪地回头看他,道:“你干嘛?”
孟景晨一脸夸张道:“你没闻到吗,好香的酒!”
楚昀先是一愣,而后顺着孟景晨的目光看去。此时夜色已深,几人正穿过闹市往回走,那闹市中的一条巷道中,灯火辉煌,隐约可见是一家酿酒坊。
楚昀笑道:“你是属狗的么?鼻子这么灵。再说了,你不是不会喝酒么?”
孟景晨理直气壮道:“我是不会喝,闻闻酒香总没错吧。这家可不一般。”他在这广陵住了大半个月,已经将此地各类美食商铺摸得门清,当即介绍道,“这家可是广陵最好的酒坊。他家的青竹酿香醇无比,远近驰名。据说还是一位修真界前辈留下的秘方。可惜我不会喝酒,不然还真想尝一尝。”
楚昀若有所思,问道:“这家酒很烈吗?”
孟景晨道:“当然,据说啊,酒量再好的人,也顶不过一坛。那一坛酒下去,连家里几亩地,地契藏在何处都能给说出来。”
楚昀眉目一转,对孟景晨道:“你先带九儿回去。”
孟景晨问:“你做什么去?”
楚昀朝那巷子走去,头也不回道:“买酒去。”
夜凉如水,楚昀悄无声息落在小筑院中。房内烛光影影绰绰,映出一个安然端坐的身影。他三两步朝前走去,正要伸手推门,房门便在他面前自动打开。
楚昀笑了笑,踏了进去。
房内,箫风临正坐在床榻上打坐入定。他周身光华四溢,与点点烛火交相辉映,映得那张俊朗的脸庞格外好看。楚昀合上门,安静地走到桌边坐下,正大光明地欣赏他家宝贝师弟。
须臾,箫风临收了内息,缓缓睁开眼:“怎么才回来?”
楚昀背着手走到他面前,献宝似的从身后拿出两个酒壶:“青竹酿,听说很好喝的,别说我偷着喝不给你留啊。”
箫风临摇摇头,皱眉道:“你的伤刚好,怎么……”
还没等他说完,楚昀不满道:“喂,我排了好久队才买来的,你不要算了。”
他说着就要收回手,却被箫风临一把拉住:“要。”
夜里晚风徐徐,月华如练般在院中洒下一层乳白,箫风临与楚昀坐在院中的石桌旁,对坐畅饮。楚昀把玩着手中的酒盏,感叹道:“我们好像很久没有一起喝过酒了。”
“嗯。”箫风临应了一声,缓缓饮下杯中的酒水。
“这酒果真性烈,可比魔域的带劲多了。”楚昀又若无其事给他斟了一杯,一本正经道,“你可不能多喝啊,你酒量太差……酒品也不怎么样。”
箫风临问:“酒品?”
险些忘了,这人喝醉之后是什么也不记得的。楚昀点点头,坏笑着靠过去,道:“你难道不记得了?在天岳门的时候,清谈盛会前一日,你喝醉了酒。”
箫风临道:“我……我做了什么?”
楚昀委屈道:“你对我又亲又搂又抱的,还特别凶。当时我还不知道你知晓我身份呢,把我吓得不轻。”
箫风临局促地低下头,也不知是喝了酒,还是羞的,他的侧脸隐隐透出粉红:“……抱歉。”
楚昀道:“罚酒三杯,我就原谅你。”
箫风临看了他一眼,也并不反驳,爽快地给自己倒了三杯酒,快速饮了下去。喝完后,还被呛得连连咳嗽。这酒极烈,连楚昀也不敢喝这么急,连忙去给他顺气。
楚昀哭笑不得,笑道:“你着什么急,慢慢喝啊。”
箫风临点点头。楚昀怕他把自己呛死,不敢再作妖。他拉着箫风临一边喝,一边东拉西扯随意聊着,席间,还一点没忘记给箫风临灌酒。不多不少一壶酒下肚,箫风临放下酒杯,皱着眉按了按太阳穴。
楚昀试探道:“阿临?”
箫风临反应迟钝了不少,许久才回应道:“……嗯?”
楚昀笑道:“你喝醉了?”
“没有。”箫风临摇摇头。他说着,似乎是想证明自己一般,伸手去拿桌上的酒壶。可他拿的却是空的那壶。箫风临举起酒壶往杯子里倾倒,却不见有酒水流出,还不死心地晃了晃,好像这样就能凭空变出酒来似的。
楚昀从他手里把酒壶接过来,哄道:“好了,知道你没醉,别喝了。”
他原本还以为,以箫风临的酒量,要等他们喝完这两壶才会醉。可没想到,这酒性子极烈,只这一壶便已经足够。不过他此时的状态正是楚昀要的。
楚昀收走了箫风临面前的酒,摆出一副审问的架势,道:“现在开始,我问你什么,你就告诉我什么。不许骗我,也不许隐瞒,不然我就再也不理你了。明白吗?”
箫风临抬起头看他,微微皱了皱眉,伸手去拉楚昀:“别……”
楚昀没听清:“嗯?你说什么?”
“别不理我。”箫风临抓住楚昀的手,言语间带上几分可怜兮兮的意味。
楚昀任由对方把自己的手握在掌心,另一只手支着下巴,狡黠一笑:“那要看你说不说实话了。告诉我,魔域究竟是如何被毁的?”
箫风临嘴唇轻轻动了一下。也不知他到底有没有发出声音,总之楚昀没听清他说了什么。他正欲再问,箫风临身影却突然微晃一下,不由分说地朝前倾倒过来。楚昀担心他摔倒,连忙站起身,上前伸手把他搂住。
楚昀以为自己没有喝多,可这一站起来,才觉天旋地转,双腿跟灌了铅一般,根本不听使唤。箫风临浑身的重量也在此时突然压在他身上,楚昀一个没站稳,被他拉得滚倒在地。
两个醉鬼一起摔进了草丛里,还在草丛里翻滚了两圈,身上头发上都沾上不少草叶,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楚昀被摔得七荤八素,原本就不甚清晰的大脑更是被摔成了一团浆糊。他趴在箫风临身上,抬眼看去,后者也恰好低头看他,只是目光略有涣散。直到这时,楚昀才听清了箫风临呢喃的话:“……别走。”
楚昀被他这眼神看得大脑一片空白,等他回过神来时,箫风临已经翻身将他压倒草地上,略带侵略性的亲吻铺天盖地袭来。
楚昀被酒意烧得所剩无几的理智几乎一瞬间就溃散消失,饮下去的酒好似化成了一团火,在身上各处燎原而过,越烧越烫。他被箫风临吻得丢盔弃甲,直到胸前传来些许凉意,才勉强唤回些神智。
箫风临不知何时已经解开了他的衣衫,一口咬在他脆弱的脖颈上。
“别……”楚昀伸出双手抵住箫风临的胸膛,无力地推拒一下,却被后者一把抓住双手手腕,高举过头。这姿势着实过于被动,楚昀不安地扭动着,就连混沌不清的神智也清醒起来。
虽说他与箫风临的庭院外人一般不敢半夜前来打扰,可也难保有意外发生。这要是被人看见,那他们也以后也别再想见人了。
楚昀讨饶道:“阿临……我错了,我,我以后再也不灌你酒了,你放开……我们回屋,先回屋好不好?”
箫风临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他凑上来安抚地吻了吻楚昀的唇,随即楚昀只觉得浑身一轻,便被人打横抱起。
直到被丢上床,楚昀也还不明白究竟哪个环节出了差错。
说好的喝了酒之后便言听计从,什么都会老实交代出来呢?
这人怕不是个假的。
不过他很快没有心思想别的事情,箫风临的气息重新覆了上来。楚昀被他吻得迷迷糊糊,对方的手还不断在他身上流连挑逗,一路向下,不轻不重地捏了一把。
“唔……”楚昀浑身战栗一下,一阵酥麻痒意从被箫风临触碰到的地方,一直蔓延至后脑。他下意识瑟缩着想要躲开,却被箫风临强硬地按在身下。
箫风临的眼神暗得惊人。他盯着楚昀,低声道:“别走。”
“我不是要走,你别……你放手,唔……别碰……”箫风临更加放肆地反复揉弄那处,根本不给楚昀喘息地机会。屋内的烛火不知何时已经被熄灭,楚昀反抗的声音越来越弱,最后只剩微不可察的低吟声。
好一会儿,楚昀躺倒在床上,浑身脱力,舒爽得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他偏过头去,方才折磨他的罪魁祸首已经敌不过酒意沉沉睡去。——他临睡前,居然还记得施法给他二人清理掉身上污浊的痕迹,实在难得。
楚昀盯着他看了半晌,被情潮烧成一团浆糊的脑子终于想起了自己方才是想要做什么。这下可好,什么也没问出来不说,还被这人借着酒性一通欺负。
偷鸡不成蚀把米,说的大概就是他这样的吧。
虽然,滋味也不差就对了。
楚昀满心无奈,翻身在那人怀里找了个舒服地姿势把人抱住,眼皮也越来越重。他半梦半醒,迷迷糊糊道:“你究竟还瞒着我什么啊……”
楚昀很快便睡着了。他的呼吸渐渐平复下来,须臾,箫风临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中一片清明。
箫风临将楚昀抱在怀里,低头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在他耳边低声道:“抱歉。”
而睡梦中的楚昀只是无意识地呢喃了一声,似是已经陷入沉睡。
余下几日,箫风临缄口未提那夜之事,楚昀也没再变着法的找他询问当年的事情。既是因为他暂时想不出什么好主意逼箫风临主动说出来,也是因为箫风临的伤势的确已经到了不可不闭关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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