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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被绑着的不止尹玉卿和李少源,还有炎光。好在尹玉卿那几个丫头未跟来,否则那些丫头今天在季明德这个土匪手里也保不得命。
季明德在临窗的书案处,案上一张熟宣,上面裱着一张张的碎笺。见宝如两股颤颤走了进来,他回头一笑,白牙森森:“这大概就是李少源收到的决别书。他并未烧它,而是将它拆分,并裱在宣纸上,显然,他也知道这东西是假的,估计是要留着给你看的。”
宝如刚才进来的时候,看见尹玉卿被反绑双手,一只耳朵被切了大半,在颊边掉着,血流半边脸,嘴里还塞着布条。
她已不是第一回见识季明德的恶,可依旧被吓的喘不过气来,强撑着点了点头,道:“这份信并不重要,我就此烧了它。”
季明德还在笑,卷起宣纸出了书房,问灵光:“王爷到哪儿了?”
灵光如今是季明德的根班,所以不必像炎光那样被绑着,但也被自己崇拜了好久的大哥吓了个不轻,结结巴巴道:“方才已经到府门外了,估计看到信就会立刻过来。”
野狐正在清理前厅,把所有屏风,摆饰全部清到墙角,将整座大厅清理的空空荡荡,居中摆了两把交椅,上前道:“大嫂请!”
从一进来,宝如就一直在避李少源的眼睛,刻意不敢看他,回头的一刹那扫过,他两眼红丝,死死盯着她。
他应当早就知道这封信是仿冒的,一直隐忍不发,今天让嫣染约她来上东阁,当就是想解释这件事情的。
无论仿信之人是谁,在这长安城中,肯定是他身边的亲人们。一生顺遂的世子爷,瘫痪在这间小屋子里整整一年半,他的绝望可想而知。
他此刻的失望,和对所有人的不信任,也可想而知。
宝如没来由心头涌起一阵酸楚,扑通一下跌坐在了交椅上。
忽而门开,李代瑁进来了。他今日去尹府贺寿,未穿朝服,穿着件玄色阔袖长袍,阔幅白衽,结竹簪,清爽的像个道士一般。
在门上足足愣了三息,他回头吩咐僚臣:“关闭府门,戒严整座上东阁,无论里面有任何声音,绝不能让老太妃进来,快去。”
从一开始厌恶季明德的存在,到后来看他当面杀季墨,再到险险捅掉自己第一辅政大臣的位子,李代瑁算是被这个土匪儿子给磨光了气性。
自幼在土匪窝子里长大的孽子,孽障,一次次挑战他的底线,挑战他的耐性,气的他吐血,却又无可奈何。
所以看到亲儿子被绑,儿媳妇叫他削掉一只耳朵血流满面时,李代瑁竟也没有太多惊讶和愤怒。
他现在只想有机会能亲自结果了季明德这个孽障,然后再结果自己,从此还这世界一个太平,自刎以谢天下,以谢他无能为力,却想继续保它平稳向前的,这座风雨飘摇的江山。
唯有两把交椅,宝如坐着一把,李代瑁坐到了她身边。
季明德示意野狐抽开李少源嘴里的布条,展开卷轴问道:“你觉得这封信是谁人所书?”
李少源怒目盯着季明德,欲挣扎,挣扎不得,佝偻着身子,一步步往尹玉卿身边挪着,在看她被季明德剪掉耷拉着一只耳朵的脸。
“你怎么样?”李少源问道。
尹玉卿也被反剪了绑着,嘴里呜呜直叫。野狐抽了她嘴上的布条,尹玉卿即刻吼道:“我要叫我爹来踏平你们这座王府,将季明德和赵宝如五马分尸,凌迟处死,斩成一截一截,也不能消我的恨。啊,我的耳朵……”
野狐又将布条撕了回去。
季明德长腿跨步,走到李少源面前,道:“你若此刻好好与我说话,她的耳朵还能缝回去,若不好好说,她从此就得丢一只耳朵。”
李少源犹如愤怒中的狮子,紧紧盯着季明德看了半晌,总算抵不过他土匪式无遮无掩又欲吃人的目光,先泄了气,低声道:“这字虽是宝如写的,但写字的宣纸,是姑田贡宣中的夹宣,这种宣纸,唯有宫中才有。用的墨,是庐山产的松烟墨,这种墨,如今只在关内流传,秦州还没有。”
夹宣质厚,有些是直接拿两到三层单宣裱背而成,书完之后,可以分揭成完整的两到三张。有些人盗书法名家们的画作,把一幅分折成两三幅,就是这么做的。
季明德转眼,将裱着宝如书信的那张宣纸丢给李代瑁,冷冷看着他。
生了这样的土匪儿子,李代瑁便心在吐血,也只能吞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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