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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氏那懂这些,盯着西屋的窗扇,气的眼睛里都要迸出火来:“明德今夜敢宿在西厢,我连他供养人的陪葬墓也不肯要,往后便死了,也不要跟他葬在一处。”
宝如叫婆婆这恼火的样子逗笑,吃了燕窝,又去收拾葡萄了。
要说也是怪。当初在秦州时,季明德三番五次解释,说他和胡兰茵没什么,那时候宝如并不信,她总觉得季明德和胡兰茵当是睡过的。
如今到这小丫头,她却不信了。她不信季明德和卓玛有过夫妻之欢,两个人有没有睡过,如今的她一眼就能看出来。
但卓玛无论性子还是相貌,皆是季明德喜欢的样子,她看似懵懂,却很有心机,照尹玉卿的说法来猜,琳夫人此番对季明德兄弟当有大恩,于恩于义,逼着季明德放开卓玛,果真赶出王府,渐渐儿的,卓玛就得从妹妹变成个真正的外室了。
西厢。
季明德就在门上,冷冷盯着卓玛。
他拉一把,她躲一下。季明德冷声道:“你究竟知不知道什么是妾?”
卓玛咬着唇皮,声音小的可怜:“知道,就是和宝如姐姐一起伺候你,给你生孩子。“
“我不纳妾,更不要你给我作妾,现在回你霍叔叔家去,再不走,我就把你配给野狐。你野狐哥哥还差个妻子呢。”季明德唬道。
卓玛抬头,眼里噙着泪花儿,胀红的脸上巴掌印子分明:“我会听话的,不惹宝如姐姐生气,也不惹你生气,就乖乖呆在这间屋子里,成不成?”
季明德摇头:“不行,你霍叔叔家比这儿自在,亦比这儿好,还没人跟你讲规矩。”
卓玛不说话,憋着泪,扭着腰间的禁步,就那么定定儿的站着。两个小丫头在卧室里觑着,大气都不敢出。
季明德一拉,卓玛噙了两眼的泪随即滚落,手攀上桌沿,无声的哽噎着,死不肯走的意思。
弄不走卓玛,季明德只得又回正房,打算去哄宝如。
宝如方才没吃饱,杨氏单端了一盘藕给她,上面白蒙蒙一层子的桂花霜糖,甜到腻心,她捧着本书,歪在罗汉床上,边吃边看边笑。
茜红色绣百合忍冬花的综裙,露出下面薄薄的绸裤来,两只比他巴掌大不了多少的细□□缠在一处,指盖贝壳一般。
季明德在她身侧坐了,瞧书皮是本《笑林广记》,手伸到她才洗过的脚心,挠了两挠,忽而热手攥上,柔声问道:“脚冰成这样,何不搭个毯子暖脚,要这样冻着?”
宝如缩回了脚,就在季明德以为她还要置气时,便见她慢慢揭开书,脸儿圆圆,笑里满满的调皮,仿佛同一伙的贼,狼与狈,劫道上的同谋一般。
“我听见你把卓玛弄哭了。”她悄声道。
季明德愁了半天,不知该怎么跟宝如解释,见她笑的如此暗戳戳,显然不是真的苦恼,大松一口气,道:“赐封郡主和妾室的圣谕,王爷早将它截停了,所以……卓玛的来历,你是知道。”
宝如唔了一声,两只眼儿圆蒙蒙的,泛着盈盈秋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事实证明最好的拷问,不必大刑伺候也不必老虎凳辣椒水,小媳妇儿先冷了一夜,待他惶惶不安上一日,却又柔情似水,仿如春天一般温暖。
季明德瞬时恨不能跪在地上,若果真有能招的,吐个一干二净。
“回长安的时候,我一直带着她。她体轻,我心急着要见你,和她日夜兼程,是骑同一匹马回来的。”季明德扬着双手:“但她不过个单纯天真的小丫头,性子就与你一般憨甜可爱,我若起过邪心,或者碰过一指头,天打雷劈。”
同乘一骑。宝如心说,为了怕要累着马,他和她都未曾同趁过一匹马了。抱作一团入的长安,他待卓玛无邪心,但他显然喜欢卓玛那瞧着有几分憨的性子。
喜欢虽不是爱,但喜欢可以发展成爱,若不喜欢,就什么都没有。怜悯和喜欢,卓玛占着两样子,若再在这海棠阁受点委屈,那点喜欢,很容易就会变成爱。
眼看着丈夫徘徊在喜欢与爱之间,宝如柔声道:“我知道了,这算不得什么。”
季明德当然不相信宝如是真的不在乎,连忙表明心迹:“我将她放在霍广义那儿,原是想找个可当的男子,将她嫁出去的,如今依旧是这样的心。只她新死了母亲,不好逼的太急,明天,明天我让野狐把她哄出去,好不好?”
宝如圆乎乎的脑袋,拖着长长的青丝侧了过来,枕在季明德的大腿上,伸手摸上他颊侧那深深的酒窝,指腹一点点往外漩着:“她若想嫁,我哥哥倒是缺房妻室,就不知道她能不能看得上。”
“宝松?”季明德明知故问,往别处拐着。
宝如道:“什么宝松,是尹玉钊。他是我一母的哥哥呢,都二十六七了还未娶亲,男子大些也无碍,若卓玛喜欢,明日我叫尹玉钊过来,让她看看?”
维系夫妻关系的,并不仅仅是性和爱,况且如今还怀着身孕,宝如自然要为自己宽心,也想把卓玛送出去。
这样的小丫头,果真连打带雨赶,倒显得她失了教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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