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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明德颊线渐硬,喉结快速的上下动了几下,随即,眸子便停止了转动。
忽而一个翻身,他一只手掰上她的肩膀,捏的她生疼:“同罗绮的死与我无关。你问一百回一千回,我还是这句话。宝如,季棠很快就要出生了,咱们是一家三口,一个都不能缺。你若敢再见尹玉钊,我就宰了他,像胡安那样,你想不想要看他也被我扒皮抽筋,倒挂着等死?”
他竭力的笑着,可语气里那种非要置尹玉钊于死地的狠戾,已是动了杀机。
宝如连忙摇头,指天发誓:“天地良心,你可以问豆儿,也可以问秋瞳,我何曾见过尹玉钊一回?”
说着,宝如立刻转身:“快去吧,去盛禧堂跟祖母坐会儿去,我要睡觉,你勿要在此闹我。”他再不走,她就要装不住了。
季明德缓缓起身,抽过衣架上的蟒袍往身上套着。阔沉沉的肩,阴云满布的脸,双目紧盯着宝如侧卧的身子。
不敢想象,这辈子依旧走到了这一天。千算万算,他竟算漏了余飞。那是个知情者,他未能杀掉的知情者。
从这辈子重生之后,为了能掩盖同罗绮的死,季明德将凉州大都督府的下人翻了个遍,所有有过几触的全杀了,同罗绮的婆子,秦州道上所有的知情者,横尸累累,他不知道宝如是否知道这个血腥的过程。
他急匆匆穿好衣服,粗手抚上她细嫩嫩的面颊,宝如明显醒着,睫毛急剧颤抖,却死命装着自己是在睡觉,一动不动。
天阴欲雪,季明德出了海棠馆,也不在府中停留,直奔义德堂而去。
只待他一起身,宝如也不躺了,匆匆起身,套了件衣服,唤过苦豆儿,两相扶着,也出门了。
这厢卓玛也刚到义德堂,正坐在二楼季明德那把交椅上,指挥着几个小伙计给自己泡茶,燃暖炉,揉膝盖。见季明德来了,一把丢了茶碗:“就知道大哥最疼我,舍不得我,这就来看我了。”
季明德厉声喝道:“滚!”
他在二楼宽敞又哑暗的大厅里来回踱着步子,直到霍广义上楼,便停在那幅达摩祖师像前,仰面盯着祖师爷凶神恶煞的脸,问道:“余飞那小子是不是在长安?”
霍广义道:“这个,小的也不知道。”
季明德轻嘘了口气,见野狐和稻生也急匆匆赶了来,缓缓转身,叫北地风沙吹粗,晒成古铜色的脸上,两目沉如古井,盯着两个孩子:“余飞也是你们的兄弟,但老子当初说过,叫他死也不准再踏入长安一步。虽说如今还未亲眼见到,但我嗅到他的气息了。
去,把他找出来,剁了,身子剁成泥,提着他的人头来见我。”
毕竟皆是一起长大的好兄弟,野狐和稻生相互看了一眼,愣了半天,勉强点了点头。
“明德。”忽而一身缓,楼梯匆匆走上个妇人来,青哆罗呢的对襟肩子,外罩灰鼠披风,小腹微鼓,一张脸儿格外的圆,恰是宝如。
她一脸僵硬的笑,叫苦豆儿扶着上了楼梯,疾声道:“我有些话要与你说。”
季明德闭了闭眼,忽而意识到,自己处理的太匆忙了,他这样大张旗鼓四处找余飞,一招又一招,全是昏招。他缓缓扶过宝如的手,扶着她进了陈烈关公像的帐房。
宝如转身在帐方那张大油木案子后面坐了,抱着只手炉默了片刻,扬头,两只圆圆的眼睛盯牢季明德:“尹玉钊说,我姨娘是你杀的,但只要你说声不是,我就信你。”
人并非季明德杀的,季明德当然不肯承认。
他线条硬朗了许多的脸上表情全无,一手停在桌案上,下意识的攥着:“我从不曾见过同罗绮,跟她的死又怎会有关?”
宝如似乎大松一口气:“这不就结了,我信你,不信他。”
她忽而声音变厉,恨恨将只手炉砸在桌子上:“但是,若尹玉钊或者余飞,但凡与此有关的哪一个人死了,我从此不会再信你,我只认你是杀人凶手。”
忽而门叫人推开,卓玛圆圆的脑袋在门口探着:“原来大嫂也在,大嫂,我正在学习针灸,让大哥指点我一回,你不介意吧。”
说着,她还吐了吐舌头,小下巴格外的尖,傻乎乎的笑着。
宝如松了季明德的手,道:“去吧。”
季明德仿佛头一天看到卓玛一般,盯着她看了许久,冷冷问道:“卓玛,你这些日子在做甚?”
卓玛伸着两只手,厥着嘴道:“收蝉蜕呀,您瞧瞧,为了收蝉蜕,我的手粗了多少。”
季明德忽而一笑,拉开门,将她放了进来,也不顾宝如脸色越来越难看,将卓玛压坐在对面的椅子上。棉布直裰一丝皱褶也无,清清落落,可即便他笑的再温雅,也是个土匪,而非书生。
“告诉你嫂子,你九岁那年,我去怀良的时候,跟你母亲做过什么。”季明德柔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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