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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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雨蓦地扭过头。</p>

他好多次向她说“成亲”, 戚映竹始终不回应。他已然觉得这是一件不太可能的事，没想到……戚映竹竟然同意？</p>

戚映竹坐在石头上，清晰地看到时雨眼神中那抹不可置信。她心中羞赧, 紧接着看到他眼中神色转为狂喜。时雨一下子扑来, 抱住了戚映竹的腰肢，直直地将她抱离了地面。</p>

戚映竹惊呼一声，手搭在他肩上, 示意他放她下来。</p>

时雨的欢喜却是巨大的。他抱着她转两圈, 村口另一边敲锣打鼓迎娶新妇, 但是他们的欢喜，又哪里比得上时雨。时雨仰头催问：“真的？你不骗我？我们真的可以成亲么？”</p>

戚映竹被他的快乐感染, 便也觉得若是死前能够嫁给时雨, 好像确实是一件很好的事。她的一两分忐忑被他那极致的欢乐挤去，戚映竹嗔他：“转得我头晕了，快放我下来。”</p>

时雨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回地面，他手仍搭在她腰间, 眷恋不已地摩挲。</p>

戚映竹背过身, 耳根红透。她平息一下心情，回头时，一双妙目杏眼瞟向时雨。少年时雨眼巴巴地跟在她身后，戚映竹便抿唇笑一下。她重新坐下，时雨讨好地蹲过来。</p>

他托腮看她：“你比那个新嫁娘要好看。”</p>

戚映竹道：“新嫁娘都是最好看的, 不许拿我和别人比，再说别人不好。”</p>

时雨迷茫：“可是你就是很好看啊。”</p>

这番话，落在戚映竹心中, 何其受用。</p>

她却板着脸：“时雨，我答应你成亲, 但是你须得应我几个条件，有些话我是要说在前头的。”</p>

时雨：“嗯。”</p>

戚映竹竖起一根食指：“第一，我身体不好，恐熬不了几个月。若是有朝一日我早逝，你不许大开杀戒，宣泄情绪。”</p>

她紧张地看着他。和他在一起，她最怕的，就是她的离开，会让时雨受伤。</p>

时雨眨眨眼。</p>

他轻松无比的：“好啊，我应你。”</p>

――有了九玉莲，她怎么可能早逝。等她七老八十了，他大约也和她差不多。都拿不动刀了，“恶时雨”才不会大开杀戒。</p>

少年凭借自己的狡黠，在心里扮鬼脸。</p>

风动草香，稻田间金黄与碧绿相融，灿灿夺目。戚映竹见他应得这么轻巧，怀疑其中有诈，不觉狐疑地盯着他看。</p>

蹲在她面前的少年催促她：“我已经应啦。还有呢？你还有什么条件？”</p>

戚映竹咬唇，自觉自己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时雨是足够无情到不会因她的离开而伤心，还是他懵懂到不明白她的早逝意味着什么？总不能是他不在意她吧？</p>

戚映竹仍清楚记得去年雪日，时雨挂在睫毛上的那滴泪。他绝无可能不在意她呀。</p>

戚映竹想不通，想问又不敢多问，怕勾起他的逆反情绪。她纠结半晌，时雨又一个劲儿催促，闹得戚映竹开始紧张。戚映竹急急忙忙说自己的第二个要求：“第二，你不要当着我的面杀人。我知道你可能有些自己的事，我也没能力让你不做你的事，我只是不想看到你的另一面。你也许是恶人，但是我不想知道。”</p>

时雨奇怪地看她一眼。</p>

他没太懂戚映竹这般委婉的说法指的是什么。而对他来说――他本来就不会当着她的面杀人啊。她那么胆小，几宿几宿地做噩梦，心情不好。她心情不好，他就跟着心情不好，时雨不想折磨自己。</p>

时雨依然轻快答应：“好。”</p>

这惹得戚映竹再次狐疑地看他，猜他到底有没有听懂。</p>

时雨再次催促，戚映竹想了想，迟疑着说：“……第三，我可能、很大可能……不会给你生孩子的。”</p>

时雨茫然：“啊？”</p>

这个话题，真正地触及了他从未想过的方向。</p>

在时雨看来，成亲的意思，大约只是可以长长久久地和戚映竹在一起，而不会被她拒绝。孩子？时雨从没想过……他自己就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他觉得戚映竹好已经是十足破天荒的想法，他何曾想过什么孩子？</p>

而一想到会生小孩……</p>

时雨惧怕道：“我不要。我不喜欢别人。”</p>

戚映竹：“……”</p>

她叹口气，为他拂去他发间的杂草，又拿出帕子擦干净时雨的脸。她暗想自己想多了……时雨，他还不懂呢。等他懂了的时候，她早就不在了，根本不需要担心不能为他留后的问题。</p>

戚映竹再想了想：“还有，我们的婚事，极简就好。这里是我父母曾经住过的地方，我们在这里简单办婚事便好。不管我还能陪你多长时间，你都不要闹。”</p>

时雨怔了下，一时间没有说话。</p>

他心中其实是有些失望的。</p>

他虽然知道“秦月夜”的杀手们都不成亲，但是他混迹江湖，见过太多人成亲。他知道自己也许喜欢戚映竹后，便暗自想过许多次他们成亲的样子。时雨已经决定忍痛花钱，风光办婚宴……戚映竹却不要。</p>

然而，时雨转念一想，身为杀手，他确实不应该有太出风头的婚宴。追杀他的人都在找他呢……安安静静地躲着，才是最好的。</p>

戚映竹没想到自己之前那么严苛的条件时雨都答应，反而在这个最简单的婚宴上，他半天不说话。戚映竹哄他道：“时雨，咱们自己的事，何必昭告的所有人都知道呢？自己开心就好，这本就是寻常百姓的生活。”</p>

时雨到底点了头：“好吧。”</p>

他的情绪低落下去，戚映竹沉吟：“再有……”</p>

时雨终于不高兴了：“还有？你到底有多少条件？你是不是故意的，你根本不想嫁我？央央，我讨厌你。”</p>

戚映竹登时脸红――</p>

别讨厌她呀。</p>

她本就没有话要说了，本就只是习惯性地思考，谁想惹得时雨不悦。戚映竹道：“我没有其他的要求了。就这些……时、时雨，你对我有什么要求，也可以说，我会酌情答应的。”</p>

时雨眼睛一亮――他也可以提要求？</p>

他登时不气她了，他站起来，摸索着下巴，如同打量大白菜一般，将那坐在石头上的女郎上上下下地端详。</p>

时雨的兴奋显而易见，戚映竹僵硬着身，心里乱七八糟，疑心时雨要如何折腾自己，她该不该答应……她脑中已经想到乱七八糟的方向，想得自己面容涨红，时雨才噗嗤一笑。</p>

他弯腰凑到她耳旁，笑嘻嘻：“我要你，十天内嫁给我！”</p>

戚映竹猛一下抬头。</p>

少年眼中金光摇落，肆意轻快：“快答应！不然我就生气！”</p>

稻草间，戚映竹安静地仰头望着时雨。不远处，戚诗瑛提着包袱，气喘吁吁地跋涉而来。戚诗瑛黑沉着脸，心里诅咒时雨一万次，这么折腾她。戚诗瑛抬头，便见仙女般的戚映竹坐着，时雨弯腰凑到她耳边说话。</p>

戚诗瑛冷笑：该死的时雨，又在戚映竹面前装乖装听话了，她迟早要揭穿这人的真面目！</p>

戚映竹红着脸侧头，看到了戚诗瑛，她向戚诗瑛招手。戚诗瑛面色难看地过去：“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p>

戚诗瑛看也不看时雨，心里决定了，哪怕再有风险，她也要告诉戚映竹那个时雨的真面目。难道时雨还敢当着戚映竹的面杀她不成？不想戚诗瑛还没琢磨好怎么跟戚映竹告状，戚映竹先对着她温柔笑：</p>

“诗瑛，我和时雨有一件事要告诉你。我们决定成亲了。”</p>

戚诗瑛：“……？”</p>

她疑惑又呆滞。</p>

戚映竹好心问：“你想与我说什么呢？”</p>

戚诗瑛沉默半天，问：“你真决定嫁给他了？你认识他才几天啊？你知道他哪里人，他父母做什么，他亲人朋友有哪些，家里几亩良田房舍几何，平时靠什么营生，以后成婚了你们怎么过日子？”</p>

戚映竹认识时雨不过一年，和时雨真正相处的时光，不超过半年。戚映竹是这般柔弱多思的人，她竟会选择嫁给不知根底的相处不足半年的、看着就不靠谱、很可能脑子还有点问题的少年？</p>

戚映竹答：“诗瑛，有时候嫁不嫁一人，喜不喜爱一人，与相处多久并无关系。何况，我也没多少时间。”</p>

戚诗瑛见她态度这么坚定，便没好气道：“随便你。”</p>

不想时雨在一旁听得呆住，竖长耳朵，若有所思――</p>

什么？成亲还要考虑那么多？还有什么哪里人，父母做什么，亲人朋友，营生家业……全都要知道？</p>

可是央央没问他啊？</p>

时雨转头看戚映竹。</p>

他掩饰着心虚，兀自想着如何伪装成一个正常郎君去娶媳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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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一夜春雨后，端王世子意气风发地离开宣平王府，得宣平侯亲自相送出府，宣平侯府的小公子戚星垂黑着张脸跟在后头。</p>

宣平侯府对唐琢赔笑：“世子放心，若是小女回京，定告知殿下。世子愿娶阿竹做王妃，是她的福气，这也是我们侯府与端王府之间的一段佳话。”</p>

之前，宣平侯府分明已经不认戚映竹，但是如今为了巴结端王世子，宣平侯又将养女说成了是自己的女儿，并承诺只要养女一回京，立刻通知殿下。</p>

宣平侯委婉道：“世子殿下对阿竹的心意，我等都懂。只是阿竹身体不好，若是有个三长两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