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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纱幕离, 发唐梳；点花钿，耀珠翠；系长裙，围披帛。</p>

夜火重重, 华灯已亮。</p>

戚映竹踟蹰许久后仍决定盛装。她初初走在时雨身边, 盼他为她惊艳。他目光轻轻错开, 戚映竹以为他并没有发现时，眼角余光看到他唇角微翘, 似在偷笑。</p>

戚映竹脸皮薄, 暗想自己是否太刻意时，听到时雨笑嘻嘻地说话：“我像个侍卫，跟在女郎身边。”</p>

戚映竹回答：“你昔日不是不愿做我侍卫么？”</p>

时雨侧过脸看她, 他将她打量片刻, 道：“我当然不愿。我不是你的卫士, 我是你的……”</p>

戚映竹心口疾跳，面容绯红。</p>

他慢悠悠地说：“朋友。”</p>

戚映竹抬目, 略微嗔他一眼, 心中有点儿恼。时雨带着笑看她，也不知是故意还是试探。戚映竹疑心他试探, 但是……时雨有这种能力么？</p>

戚映竹不知如何开口，她侧过身走到一旁摊贩前，装模作样地低头挑选面具。时雨倚着竹竿靠在一旁, 托腮端详她。他的目光又无谓, 又专注, 戚映竹猜不出他的心思。</p>

时雨：“你喜欢？我买给你。”</p>

他要掏腰包, 戚映竹侧身一躲, 摇头道：“我买给你。”</p>

她语气带点儿怅然：“我如今自己会赚钱了。”</p>

她转身将手中的青铜獠牙面具往他身上一扣。她抵不上他个子, 面具便只扣到了青年的下半张脸。戚映竹噗嗤一声, 促狭地笑起来。时雨有点儿怔地看她，而戚映竹借这个机会，有些贪婪地仔细看他如今的面孔——</p>

她心里眷恋时雨。</p>

她总想多看时雨一会儿。</p>

她看到他，就想靠近他。</p>

……可她总是寻不到那个机会。</p>

时雨俯身贴来，戚映竹向后退一步，他抓住她的手。他声音低沉，与少年的清亮不同，但她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理所当然的撒娇：“你给我戴。”</p>

戚映竹便红着脸，仰头为他戴好面具。她手指擦过他的脸，碰过他带着温度的肌肤。隔着一张青铜面具，二人气息挨得很近。灯火照在他眼中，流离之光，重重欲燃。</p>

像吞噬，却不急不缓；</p>

像邀请，却似是而非。</p>

戚映竹目光躲闪，抓着她手腕的时雨上前一步，又向后退了一步。</p>

二人都沉默下去。</p>

良久，时雨闷声：“我想给你买东西。”</p>

戚映竹侧过脸，想着方才那片刻的暧.昧。戚映竹低声：“这般已经很好了。来日方长。”</p>

时雨跟上她的脚步。</p>

他慢腾腾地负手跟在她身后，放肆地盯着她的纤纤细腰，又目光上移，看着她坠在腰后的乌发、时而露出的细白脖颈。时雨忽而抬手，一道指气无声散出，将暗中窥探的一个江湖人打发掉。</p>

那人倒并非为他而来，只是多看了戚映竹两息。但时雨怕任何江湖人来打扰他们，怕今夜的“客人”未免太多。他想让戚映竹继续过安稳的日子，便要为她挡开身旁的所有可能的危险。</p>

时雨不动声色的，在戚映竹身后多次出手。</p>

他武功今非昔比，他也学会很多东西。</p>

时雨忽然追上两步，将一盒胭脂塞到戚映竹怀里。戚映竹吃惊地停下脚步看她，时雨说：“我看旁边那个女郎买的。”</p>

戚映竹抓着被他塞来的胭脂，半晌道：“你在讨好我么？”</p>

时雨扬一下眉，笑道：“我一晚上都在讨好你啊，你看不出来么？”</p>

戚映竹摇头，蹙起眉，心里有点儿闷。她走了一会儿，低声：“你学会了好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以前，我催你去你都不去……时雨，这些年，你是否、是否……”</p>

时雨迷茫了。</p>

他再是学得情场高手的模样，他也应付不来所有的千变万化。他修炼得再像千年老妖，在戚映竹面前，一次次被打回原形，他终究是那个看不出这人间情爱纠葛的无知少年。</p>

戚映竹咬唇，鼓起勇气抬头，目有哀意：“你是否有红颜知己呢？”</p>

时雨一愣，然后他侧过脸，嘴角扬起一个狡黠又得意的偷笑。这个表情戚映竹太熟了，戚映竹嗔：“时雨！”</p>

时雨道：“你猜？”</p>

戚映竹：“……”</p>

——她所熟悉的时雨露出了冰山一角。</p>

他负手越过她，往前走两步。戚映竹在原地愣了半天，咬唇去追他。</p>

好一会儿，时雨听到戚映竹喘着气的唤声：“时雨，你等等我呀。”</p>

时雨洋洋得意地走了一会儿，听到声音才回头看她。这一看之下，他顿时愕然。原来他步子太大太快，他洋洋得意之间晃悠悠走着，如飘在云间，竟将戚映竹忘了。</p>

回头一看之下，戚映竹娇喘微微、提着裙裾努力追他……两人之间硬生生被拉开了四丈有余。</p>

时雨身子紧绷。</p>

他目光倏然间一凝，因看到一道黑影往戚映竹身后擦去。女郎浑然不觉，时雨手中劲力已出，暗劲打向那个人。那人从戚映竹腰间擦了一下，戚映竹发觉自己似乎被摸了一下腰，她迷惘间，那人飞扑到一旁，膝盖一软，噗通跪下。</p>

时雨强烈的杀气，瞬间而至。</p>

连戚映竹都感觉到了。</p>

她惊道：“时雨！”</p>

时雨倏地一下出现在戚映竹身边，扶住她的肩，将她从头到尾打量一番。戚映竹看着时雨瞬间暗下去的眼神，和眼中的杀气。他扭头就看向那人，跨步之时被戚映竹急促地握住手腕。</p>

时雨顿一下。</p>

那人会些三脚猫的功夫，时雨的指风再次杀向他时，他靠着人多而躲过，趔趔趄趄地就跑开。时雨踏步便追，身形如魅。戚映竹在原地愣了两息，才去挤人群、追时雨：“让一让，麻烦让一下……”</p>

戚映竹气喘吁吁地追到了一道暗巷中，一眼看到时雨一脚将那人踹翻。时雨的戾气，让那人摔在墙头，砰然间吐血。戚映竹骇然，看到下一刻，时雨掐住了那人的咽喉，把人提了起来。</p>

戚映竹：“不要杀人！”</p>

时雨手中动作停一下。</p>

被他差点掐断咽喉的人这才寻到机会哭诉：“大侠饶命，大侠饶了我！我就是偷个钱袋子……是我罪该万死，不该偷这个女郎的钱！大侠放过我吧，我把身上的全部钱财都交给你。”</p>

时雨愣住。</p>

时雨语气古怪：“你只是偷个钱袋子？”</p>

被他掐着喉咙的人眼泪鼻涕、鲜血一同流，这人瑟瑟发抖：“我有罪，我不学好，我不该偷鸡摸狗……”</p>

戚映竹喘口气，走了过来。时雨背对着她，后背微僵。戚映竹记得他方才那阴森的模样，何其吓人。她踟蹰一下，伸手轻轻地扯住时雨的衣带，勾了一下。</p>

僵直着后背的青年，这才缓缓放开了掐着偷儿的手。那人赶紧捂住自己的咽喉咳嗽喘气，又赶紧把自己还没捂热的钱袋扔到时雨怀里。时雨盯着他：“还有呢？”</p>

这人低头不敢看，将自己怀里的所有偷到的钱袋子丢给时雨，这才赶紧扭头往巷外跑去。跌跌撞撞间，那人因慌乱，而很快从巷子里离开了。</p>

戚映竹柔声：“时雨，你是不是以为那人要杀我？”</p>

时雨抱着一怀抱的钱袋子，他僵硬的后背慢慢松弛下来。他低头看她一眼，语气古怪：“我不是……我是以为……没什么。”</p>

他红着脸侧过了脸。</p>

戚映竹从他怀里找自己的钱袋子，心有余悸地往怀里藏好。看他脸红，她奇怪地追问：“你以为什么？”</p>

时雨被她望不住，红着脸别过头，快速低声支吾一句：“我以为他猥.亵你。”</p>

——他看到那人的手从戚映竹腰上擦过，便以为那人在摸戚映竹的腰。</p>

那一瞬间，他火气腾一下烧起，连自己都控制不了。</p>

自重逢，他都没有好好摸过的腰，凭什么！</p>

戚映竹：“……”</p>

她本低头数钱，听他这一句嘀咕，她蓦地抬头看他。时雨别过脸搂着胸不看她，戚映竹的脸便也跟着红了。她低下头，目光闪烁，没话找话：“那、那你……拿到的其他钱袋子，我们交给官府么？”</p>

时雨登时吃惊，舍得回头看她了：“我拿到的东西，为什么要给别人！”</p>

戚映竹：“……”</p>

她吃惊道：“时雨，这不是你的钱啊。交给官府，官府才能把钱还给丢钱的百姓啊。寻常百姓赚钱不容易，我们何必贪小便宜？”</p>

时雨：“……”</p>

他闷闷不乐：“好吧。”</p>

他恋恋不舍地低头看自己怀里的一堆钱袋子，他拔腿就走，又不甘地回头瞪戚映竹一眼。戚映竹被他瞪得想笑，又觉他可爱。她跟上他的脚步，被自己掩藏了许久的促狭劲儿犯上，让她忍不住逗时雨道：</p>

“你要不将钱袋子都给我，我改日帮你去官府还？我看你这般舍不得的样子，怕你贪财。”</p>

在她预料中，时雨必然反驳。</p>

但是时雨脚步蓦地停下，戚映竹一头撞上他坚实的后背，向后跌了两步。戚映竹捂住被撞痛的脸，正奇怪时雨怎会这么报复自己时，她听到了奇怪的、暧.昧的声音。</p>

她抬头看去，见一对年轻男女缠绵着一路勾到巷子里。只是将将躲到灯火找不到的地方，那郎君便迫不及待地将女郎压在墙上上下其手，二人情难自禁地亲吻、抚摸，戚映竹听到的声音便来自于此。</p>

那二人何其急迫，戚映竹抬头看的时候，那女郎的腿已经勾到了郎君腰间，心口雪白如月光照夜，山河起伏。</p>

戚映竹心口砰砰，面红耳赤，被这状况打得措手不及。</p>

时雨扭头看她。</p>

他一句话不说，眼睛探寻戚映竹。戚映竹大脑空白，完全呆住。她的教养让她一时间做不出合适的反应，她呆滞地看着陌生男女亲昵，只一张脸红成了煮虾。</p>